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繫心活第29期--石中情--石作珉教授回憶節錄(二)
2018/05/01 17:15:10瀏覽335|回應0|推薦0

石中情--石作珉教授回憶節錄(二)

前期摘要:石作珉教授是成大資源工程系退休教授,他幼年遇到了抗戰,因此從山東鄆城出發,離鄉背井往大後方跑,本來希望投奔任公職的父親,但父親後來因公殉職,還好留了幾封信當他的護身符,因此能去讀遺族小學。但等到抗日勝利大家回鄉,他反而沒地方可去,輾轉幾處後跟隨二哥來去了南京的另一所遺族學校。民國37年他終於完成了小學教育,進入到中學。

前往臺灣

民國38年,國共談判破裂,國軍在北方許多地方失守,南京也感受到不安,準備往南撤退。此時一位在南京的馬伯伯跟隨服務機關撤退到福建,他關心石家這兩個少年的安危,因此將兩人收養,原本希望以眷屬身分一同南遷,但不久分開完全失去音訊,後來石家兩兄弟休學離開遺族學校,進入到一間招待所隨同其他遺族等待安排。

徐蚌會戰後,許多人確定要離開南京,石家兩兄弟跟著其他遺族跟隨所長到上海,然後搭乘輪船到福州,先寄讀在當地師範學院的附屬中學,但當時院校師生因為內戰而鬧學潮,校內滿是大字報,校外常見遊行抗議的群眾,社會混亂,人心不安,日常用品價格飛漲,一天之內就翻了幾番,幾乎沒有人要收金元劵,而是採以物易物的方式來交易,謠言層出不窮,學生也沒辦法安心讀書。

等到民國38年五月,還沒等到學校結業,這批遺族十多人又隨國防部的安排搭乘登陸艇渡海到臺灣。在這過程中船艇搖晃劇烈,艇上的人都嘔吐頭昏,艙內通風不良因此臭味更加難聞。經過一天一夜的航行,終於抵達了基隆港。少年石作珉在異地面對陌生的未來,心裏很徬徨無助。但聽到登陸艇回航福建馬尾載下一批人過來時,因風浪太大而翻覆沉沒,當下雖然為罹難者感到難過,但也為自己能夠順利抵達臺灣感到慶幸。

跨海到異鄉

在臺灣初期他們住在臺北武昌街一個收容所內,那原來是警察局關押犯人的牢房,大家在其中打地鋪睡覺,每天兩餐大鍋飯,每次食物送來的時候所有人都爭先恐後一擁而上,還要各顯神通才能吃多一點,當時對街中山堂上的理髮小姐與餐廳員工常常站在高樓看這兒的混亂潦倒,感覺有趣,兩相比較之下形成強烈對比。而中山堂在當時是舉辦活動、播放電影的地方,少年石作珉無意中發現那兒有免費的勞軍電影可看,有一陣子就想辦法去偷看,後來被管理人員發現制止,才結束免費偷看觀賞的行為。

遺族學校的教職員工與其他學生隨後也過來臺灣,但當時國家經濟困難無法在臺復校,初期暫時安置於臺北市的大橋國民小學教室及走廊下邊成數個中隊,大家蓆地而眠,蹲坐而食,生活非常軍事化。石作珉不久也歸建入隊,加入了300多人的行伍,彼此互訴逃難時的艱苦經歷。

等待的過程中雖然有人會知道用功去圖書館借書看,但也有人整天無所事事,會與當地的不良分子發生摩擦,造成社會民眾對遺族學校學生的印象不好,這也對石作珉後來求學產生了影響。

這樣的生活過了將近一年,後來大家全都分發到師大附中前身的學校去寄讀,學生又重新有學籍,此時還要開始報戶口。石作珉手邊沒有相關資料,也不知道自己的出生年月日,因此就胡亂編一個比較好記的日期。那,誰是戶長?

當時集體報戶口,一個方式是請附中校長擔任戶長,但他不願意,後來就只好以遺族學校的校長擔任大家的戶長。之後在需要出示身分證的場合,上面記載的三個字「蔣中正」往往令人驚訝,石作珉往往得解釋其中原委:自己只是孤苦無依的窮學生,曾寄身遺族學校,接受國家的恩惠與栽培。

幾番波折的高工/高中階段

在附中的生活雖然清苦,但食衣住行總算可以滿足基本需求,只需要專心讀書就可平安無事,因此覺得時間過得特別快,民國四十年八月,石作珉被分發到臺中高工電機科,繼續學習。

在臺中高工的上課時數比一般高中少,而是增加了專門課程與工廠實習。石作珉有次上鐵工實習時,高溫熔融的紅鐵片飛濺入左大腿內,深達腿骨,當時或許是因為鐵片溫度太高自己反而沒感覺,但鮮血噴出濺滿半條長褲,同組實習的同學看了趕快背著他去醫務室止血,然後送去空軍醫院開刀,但只將被鐵片切斷的血管縫接起來,鐵片未能取出。至今鐵片仍在腿內,遇到下雨或劇烈運動仍會有針刺感覺。

大腿受傷後,石作珉不便工廠實習與攀登電線桿等工作,於是準備插班考試,次年轉到臺中二中去。但這沒有宿舍,而他也沒有錢可在外租屋,因此就在校長與老師的協調下,將樓梯下方放置掃具的地方,整理出一個可以安身的住處。

這過程中石作珉曾經因為一些誤會被一位師長責罵,他默默承受而沒牽累他人,這讓他受到一些同學的肯定,覺得他夠義氣的人就一起結為好友。而學校也因為要解決二十多名貧苦學生的居住問題,因此挪出一間靠邊的教室安置十張雙層單人床,同時組成學生伙食團,讓學生得以安心讀書。

然而那是學期中,等到放暑假,同學都一一整理行裝回家去,宿舍僅剩下石作珉與兩名學生,大家都無家可歸,伙食團也結束了,怎麼辦?

此時訓導主任安排他們參加救國團所主辦的暑期軍中服務隊,不過石作珉不擅長演戲唱歌舞蹈,因此無從發揮。他想說軍中應該也需要精神食糧的調劑,來點文化薰陶,因此商請校方調借多餘的圖書雜誌,再請學生家長社會人士募集另些圖書雜誌,總共二千餘冊,石作珉將之編組分類並謄寫成冊,成立臨時書攤式的圖書館,開放讓軍中官兵借閱。等到服務屆滿時,他又徵得學校同意,把圖書雜誌全部典冊移交給該部隊中山室,這讓石作珉在二中多了個頭銜—館長。

然而這是個沒有館舍的館長,但回憶起來,石作珉至今仍很感謝當時師長的費心安排,給他們豐富的生活經驗,讓他深刻體驗到遺族學校老師對學生所講的兩句話「學校即家庭,師長即家長」,而這裡的老師比起遺族學校的軍事管理多了份溫馨與體諒,更能啟發他自主用功。

對家庭親情的渴望

雖然學校在某個範圍內已經很照顧學生,但還是有些情況讓人覺得有家庭還是不一樣。石作珉記得臺中二中制服要繡校名、學號、姓名。他覺得過去曾經縫補過衣服,應該算是會使用針線,那就自己來吧!

但是針線縫補時越緊越好,但學號要在平面上繡出圖案來針法就不一樣,這沒人教他,他自然不會。結果縫起來是皺在一起,根本無法顯示字的形狀。第二天上課時同學們看了有不同的反應,有的人恥笑,但也有人同情諒解,最後由要好同學把他的制服帶回家才請家人協助繡好才解決此尷尬情況。這種人情冷暖,實在讓他點滴在心。

石作珉還記得當年有幾個好友常聚在一起,有回大夥兒從一個好友家出來要去逛街,好友的母親拿著一件外套追出來說:「天涼了,把外套穿上吧!」這看似平常的一句話,卻讓他很感慨,在戰火中自己與雙親的相聚很短暫,從沒有機會體會到這樣的溫馨,誰來關心他呢?

當年臺中二中有個駐守傳達室的老先生,他是退伍軍人,當年已經六十多歲,他注意到石作珉是軍人遺族,因此很關心照顧,不時會閒話家常。那人原本是富農,在軍閥割據的年代被游擊隊抓兵成雜牌軍,後來又被收編成革命軍,曾經參加過內戰,後來又去抗日,然後又跟八路軍打,他自己看著許多同袍犧牲,自己也中彈負傷,來到臺灣後因為身體缺陷退伍,被安排至臺中二中當門房。他感嘆當時人生近暮年卻無家、無產、無親、無友,談起來常淚流滿面。少年石作珉也不知如何安慰他,只能當聽眾陪伴,要說同病相憐,其實自己比起來還算好,最大的本錢在於年輕。

他年輕,肯用功,雖然生活很苦,但越發努力學習,因此考試成績都在前三名內,逐漸獲得更多老師與同學的肯定,改變了大家對遺族學校的印象。他也在畢業當年順利考取了兵工學院、海軍官校及四院校聯招的臺南工學院(即當今成功大學的前身),準備迎向更光明的未來。(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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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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