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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夢》與明代「仙女書」 ──從曹寅的藏書談起
2017/06/01 00:52:16瀏覽417|回應0|推薦2

紅樓夢》與明代「仙女書」
──從曹寅的藏書談起

朱嘉雯

關於《紅樓夢》的仙女群像,我們可再考察曹寅生前的藏書與雜學,因為這一部分也是間接影響曹雪芹寫作的背景。而曹寅生前藏書中最多的是說部,此類書籍在《楝亭書目卷三》中多達四百六十九種。至於雜學一類,則包含:醫卜、星象、曆算、花譜、膳食、飲茶等,曹寅本人即有《居常飲饌錄》,備載古今飲食之集大成,這也是《紅樓夢》中繪畫、醫學、飲食、植物等豐富題材的生活原型。而曹雪芹將賈寶玉塑造成為「雜學旁收」的典型人物,亦當受其家風影響。

在曹寅的眾多說部藏書中,有《會仙女志》一書,作者是明代酈琥。他在書序中自稱:「少聞會仙女事,乃笑曰:『此無稽之談也。』輒置而不問。」後來看多了稗官小說,不免又感歎道:「此以訛傳訛。盡信書,不如無書也。」於是決定掩卷不閱。直到他二十歲那年,獨自在玄陽洞天遇著了仙女,對這件事始終感到奇妙!從此以後,便相信從前所聞見之事,並非盡屬幻誕。於是他寫下《天問》二十四首、〈仙女賦〉、〈仙史歌〉各一首,將書名題曰《會仙女志》。此書成於嘉靖壬子三月五日。

酈琥於《會仙女志》開篇自述在弱冠之年,讀《易經》於玄陽洞天。此處「幽遠深邃,超脫俗緣,斂神抱一,精思鉤玄。」某日夜晚,天光如洗,月色穿簾,室內散發著奇異的幽香,他打開窗戶,看見一位十六、七歲的少女,「膚體柔脂,髻垂鬢玄,器度雅飭,舉止端嚴」,穿著白色的絹衣,樸素的裙子,正緩緩地向他走近。酈琥立刻掩戶凝神靜坐。不一會兒即有敲門的聲音傳來,酈琥問道:「妳是哪裡的仙子?」女子回答:「予處子也。」酈琥:「子其處子而淫奔者邪?抑魑魅而為鬼物也耶?」女子又答曰:「予乃天府英靈,會自蓬瀛,與子夙緣,願執櫛巾。」

然而酈琥以「士之耽兮,猶可說也。女之耽兮,不可說也」為由,拒絕了女子。至此,那女子方解釋道:一般的輕浮少年少,經常違棄綱常,穿花弄柳,竊玉偷香。如今你見了我的容貌卻不動心,因此我可以和你傾談天地之秘,闡述陰陽的精義,你別以為我是個淫奔的鬼物。」酈琥卻仍以柳下惠的高姿態,繼續拒絕女子的盛情:「妳若能談玄論,泄玄秘,我也樂於聽聞,只恐怕妳沒有這個能耐。」女子心平靜氣地說道:「你可以試一試我有沒有這個能耐。」

於是酈琥秉燭啟鑰,請女子於外館就坐,他們一邊飲茶一邊細論義理。結果酈琥問女子的所有問題,她都能闡明道理,講出精妙的,真不像是塵世中人。酈琥於是拱手再問道:「妳說妳是天府英靈,來自蓬瀛,是那裡的仙女,是嗎?」女子回答:「是的。」酈琥道:「我相信妳真的是仙女了。那麼仙女都是從哪裡來的呢?」那女子曰:「天體輕清,不滅不生。星宿精英,有濁有清。濁殞為石,清殞鍾靈。故鍾於禽獸,為鳳為麟。鍾於草木,為芝為椿。鍾於母孕,產育賢聖。為睿智,為聰明,在地為人,在天為星,說乘箕尾,班班可徵,吾生有自,微子孰論?」

這一段話,頗有類於《紅樓夢》第二回賈雨村的正邪二賦論:「天地生人,除大仁大惡兩種,餘者皆無大異。若大仁者,則應運而生;大惡者,則應劫而生。……清明靈秀,天地之正氣,仁者之所秉也;殘忍乖僻,天地之邪氣,惡者之所秉也。……所餘之秀氣,漫無所歸,遂為甘露,為和風,洽然溉及四海。彼殘忍乖僻之邪氣,不能蕩溢於光天化日之中,遂凝結充塞於深溝大壑之內,偶因風蕩,或被雲摧,略有搖動感發之意,一絲半縷誤而泄出者,偶值靈秀之氣適過,正不容邪,邪復妒正,兩不相下,亦如風水雷電,地中既遇,既不能消,又不能讓,必至搏擊掀發後始盡。故其氣亦必賦人,發泄一盡始散。使男女偶秉此氣而生者,在上則不能成仁人君子,下亦不能為大兇大惡。置之於萬萬人中,其聰俊靈秀之氣,則在萬萬人之上;其乖僻邪謬、不近人情之態,又在萬萬人之下。若生於公侯富貴之家,則為情痴情種;若生於詩書清貧之族,則為逸士高人;縱再偶生於薄祚寒門,斷不能為走卒健僕,甘遭庸人驅制駕馭,必為奇優名倡。」

上述二書都以為天地之氣有清、濁之分,清者乃鍾於聖賢睿智、逸士高人。而曹雪芹更是據此刻畫出秉聰俊靈秀之氣而生的賈寶玉,以及大觀園眾女兒。則《紅樓夢》中的主題人物與明代仙女論之間,隱然有一條神秘的線索,吸引著我們前往一探究竟。

( 創作文學賞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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