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落孤雁可曾回首？

鄒惠蓉/台北市

奶奶：「早知道阿超在家有打破杯子，是壞徵兆，我不允准你們出門，代誌就嘸發生啦！」

休假從台北回屏東，久未謀面友人相邀爬山，興高采烈準備飲料食物，油漆店打工的二弟隨口問：「我可以跟嗎？」家境艱困，弟妹各自半工半讀，我背井離鄉姊弟難得相聚，歡天喜地相偕出門，今天是陽光映照水面清爽好天氣。

大尖山是墾丁著名地標，登山口從牧場出發，我和好友閒話不停，二弟亦融入山友插科打諢，沿途手腳並用，大汗淋漓，來回包括休息花了約二小時，有點累身心倍感舒暢，朋友打趣：「空氣比台北好吧！」

下山回程，意猶未盡，臨時決定戲水消暑，蔚藍大海，水波不興，海面如鏡，安全無虞，車才停妥，不分男女老少迫不及待衝進海邊，玩樂跑跳嘻哈尖叫 ，我和好友找了岩石坐雙腳泡著海水，談著未來規劃和憧憬，告訴她我有利用空中商專進修，檢定後取得學歷，希望找到更好的工作，幫助家裡脫貧，翻轉命運。

陣陣騷動，四人抬著一個男孩，七嘴八舌腳步錯亂急速奔過，我心臟絞痛起來，被抬著的人竟然是二弟，渾身冰涼衝向前看著雙眼緊閉的二弟：「怎麼了……怎麼了……」「這個查埔仔向人借呼吸器浮在水面很久了，我們把他拉起來就這個樣子了，妳快攔車趕緊送醫院急救。」我全身顫抖瘋狂在筆直寬闊大馬路中央打開雙手，風馳電掣大小車輛呼嘯而過，直到一個外國人停下車。

抱著二弟我不知所措，一動也不動的他睡得很安穩，我默默祈求老天爺不要帶走他，不能才在世上走過十九個年頭的大男孩就這樣離世，我沒有哭只求二弟睜開眼，醫院是到了，但太遲了，生命無常的倉皇，殘酷現場演繹，談笑風生年輕人瞬間變成死屍，情何以堪？

痛徹心扉的母親劈頭就說：「為什麼死的不是妳！」這句話啃噬我終身歲歲年年。

採橘行

曾清芳（新竹市）

孩子幼年時抵抗力弱，常看醫師，內人辛苦地半夜起床餵藥，令人不捨。毗鄰的新竹縣盛產柑橘，豐富的維生素C，有助改善體質，預防傷風感冒，讓我興起採橘的念頭。

母親生前在佛寺共修，結識新竹縣新埔鎮的法師，不時與師姊結伴拜訪，法師也邀我們往精舍一遊。那年家裡添購新車，方便舉家出遊，於是擇日到新埔採橘，順道參訪精舍。

往新埔路上經過竹北、六家、芎林等地，30年前未興建高鐵，沿途阡陌縱橫綠野平疇，屋宇、農舍、工廠、水田、果園、菜園、池塘等分散其間，遠東紡織廠的大煙囪聳入雲霄，白鷺鷥、鴿子等在空中翱翔，為寧靜的田野增添幾許悠閒。

橘園在新埔外郊，橙黃的柑橘高掛樹上。園主笑迎我們入園，介紹柑橘種類，示範採橘及防範毒蟲咬傷的要領，我們增長不少知識。提著園主給的刀剪、籃子，大家合力採摘，邊採邊嬉鬧，直至籃內橙橘盈滿時，道別園主約定明年再見。

中午在新埔用餐，當地的客家料理美味可口，來此遊覽若沒品嘗客家美食，真是虛枉此行。接著我們拜訪精舍，得知法師計畫擴建道場，完成後將成為新埔鎮寶，庇佑鄉梓百姓，地方人士莫不翹首以盼。

返途中突然雷雨交加，道路積滿水，遮住車子前進視線，只能徐緩而行。未料右前輪瞬間陷入溝渠，雨水從門縫湧入車內，嚇得小孩大聲哭叫，母親則沉靜地誦念佛號，祈求佛菩薩庇佑。所幸滂沱大雨及時止住，積水沒再湧入，一家人性命暫時保住。慌亂之際出現一位老農，幫忙把車子推出溝渠。事後我們誠摯奉上柑橘致謝，老農卻婉拒離去。母親說：「佛菩薩化身老農，幫我們安度險境。」

返家後部分柑橘送給親朋，分享我們採橘的喜悅；耗費數日清理車內髒污，先吸去積水再洗除污泥，把地毯曝曬在大太陽底下，車子又回復原貌。

採橘行，我們能親近大自然，認識地方飲食與宗教文化，回程中的一場凶險，教人更加珍惜與家人相處的時光，真是一次難忘的知性與感性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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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灣老街驚魂記

AMBER(高雄左營)

大舅是與處女座個性迴然不同的人，大而化之無所謂的思路，有時決定的事情讓人難以招架，就以家庭旅行來說，想要去玩就得盡興開心，要信任他所安排的景點，可以是「寒溪泥」坐擁山色沉澱心靈之旅，不管翻山越嶺道路崎嶇不平，到「金瓜石」體驗採礦勞苦懷舊之旅，就為了「九份」山頭美麗夜景與品茗。

到「朱銘美術館」欣賞大師藝術之美，黃昏時刻匆匆來到以致錯過觀賞，卻忽視夜晚人煙稀少寂靜山路無形的恐懼，隔天依然再去朝聖，才發現昨晚經過的路可能與冥界同行，身體不自主地打起哆嗦，眾人有默契不發一語，順路不忘去「金寶山」瞻仰鄧麗君長眠之地，對他的安排無庸置疑，只是膽量要有便是。

那一年風塵僕僕來到新竹，又是黃昏夕陽西下之際，民宿就在「內灣老街」對面的山頭上，按著指標隨著山路繞彎顛簸震盪許久，竟然發現道路不通，詢問就近人家才知道路被沖毀斷了，只好返頭下山後再從另一處上山的路前行，一家大小九人座車上的人，面對突發狀況早已司空見慣，這是大舅才有的特色。 終於摸黑來到民宿老屋，迎接是位老人家，進屋後囑咐左邊的兩間客房有人住，我們是住右邊大通鋪家庭房，由於時候已晚不好下山，眾人從南玩到新竹路途疲累就洗漱睡覺。 一大早被蛋香所薰醒，這時候平日習慣早起的阿公語出驚人，透早他就先起床去觀看四周環境風景，繞道到屋子後面，發現房屋臨界點就在斷路旁，剛好與對面昨晚的斷路中空相望，中間斷裂的路若是順通，開過來就是民宿了，當下錯愕，趕緊收拾行李無視桌上早餐急急離開，待開到山下「內灣老街」往上瞧看，那畫面真是驚心動魄幸好有驚無險，難以想像房屋從懸崖旁滑下的場面後果，至於左邊是否當真有人住不重要，樂觀的大舅不改幽默本色，當作住過移動城堡就好。

這一趟家庭旅行，回想起來心有餘悸，但是創造的回憶卻是歡樂無限，明白旅行的意義，不經歷風雨怎能見彩虹，還是與摯愛的家人共享，無所謂無所畏的旅行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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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節長征家族團圓之旅

Jenny Yang (台北市)

     看著照片裡11個老小穿著浴衣，開心的在大圓桌前比著YA，想起了那一年有驚無險的春節長征家族團圓之旅。

     難得公婆終於答應到礁溪五星級飯店過年，成全了外子三兄妹首次合體旅行的願望，既省去張羅年夜飯之辛勞，也滿足了阿公阿媽和4個幼孫同遊的期待。

     小年夜小叔載公婆從台南北上到桃園，預計在小姑家先住一晚，稍解開車五小時之疲累，除夕當日再與我們在台北會合，共三輛車一同前往宜蘭。

     不料除夕一大早就接到小姑來電，說公公身體不適要去掛急診。我們急忙趕去桃園，公公已從醫院回到家。雖然醫生說是感冒引起，但我們不敢大意，考慮要取消旅程。公婆怕飯店無法退費，損失了錢及辜負大家的好意，堅持前往。我們只好勸公公先去休息，直到他下午醒來，確認身體狀況稍好，才前往宜蘭。

     抵達飯店已近傍晚，小孩們迫不及待下泡湯池玩樂，公公精神也恢復，跟著愛孫體驗溫泉魚咬腳的樂趣，唯獨不見小叔身影。

     第一晚年夜飯我們選擇吃Buffet，大大小小的餐盤都裝滿滿的，連公公也像個孩子般的說這個好吃、那個也想吃，我們終於放下心，公公能吃就代表沒事了。

     不過，小叔卻只盛了一小碗湯，我以為他是西式吃法，先喝湯再吃主菜。不料他喝了兩口便停下，不再吃東西。我問是不合胃口嗎？他說吃不下。細看他臉色有些蒼白，他才緩緩道出，傍晚開車進雪山隧道時緊張到胃翻絞，這是他第一次經歷這麼長的13公里隧道，越想越害怕，不知不覺全身緊繃，連胃也縮了起來。

     詢問飯店附近有沒有診所可以去看醫生拿藥，服務生說除夕夜所有的店家都沒開，她貼心表示可以請廚房煮粥，試試看吃了會不會比較舒服。隨後端來一碗雞湯粥，小叔小口小口喝下，很快就暖了胃，臉不再蒼白。經歷一天的折磨，連紅包都忘了發，吃完飯便早早入睡。

     隔日個個精神飽滿在各式各樣的泡湯池體驗享受，晚上再穿著飯店提供的浴衣，輕鬆吃中式滿漢全席團圓飯，飯後開心的比YA拍照。小孫子跟阿公說下次還要再來，阿公遲遲沒答應，我想這趟來回七百公里的長征，應該已經嚇到阿公了，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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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歲團的奇幻之旅

應兄弟姊妹之邀約，再次踏上泰國北方的清邁，那兒有堂兄弟在此落地生根，算是一場手足大會師，一圓兒時吃大鍋飯長大的美夢。

生活在大家庭裡，就像同班同學，爬樹摘果、水中游泳、呼朋打鬥、咬薑啜醋……，無役不與；開枝散葉後，各自打拼，天涯海角皆兄弟，但只能從親朋好友口中得知其狀況。此時，創業有成的二弟登高一呼，組了一團號稱手足千歲旅遊團出遊。

搭的是紅眼飛機，一下飛機，接機者是白髮蒼蒼，佝僂如弓的耆老，緩步迎了過來，我一時錯亂，「他是誰？怎麼派個老態龍鍾的來接機？」心裡甚為不解，直至鄉音入了耳，才確認此人乃是手足中之老大哥。他竟然對我們說：「怎麼都變這麼老了呢？」我噗哧一笑，他跟我們一樣，印象都停留在曩昔童稺時期。

入宿旅店，安置未久，傳來三姊暈眩頭疼，嘔吐不止，身處異國，半夜三更如何求醫問診？姊夫急得皺紋清晰可見，大家紛紛解囊，萬金油、綠油精、金字胃腸藥齊飛，均罔效，一籌莫展，好不容易熬到天微曦，由懂泰語的姪子帶去就醫，我們的行程也揹著千斤重擔上路。

幸好，醫者並非「蒙古大夫」，檢查的結果是耳內半規管出問題，服了幾帖藥，休息了兩天，就能順利跟上腳程；原本姊夫遊興闌珊，想提早搭機返國，現在每到一個景點就拉著三姊合影，款款深情，有如失而復得的喜悅，我們也盡量配合姊姊的體能，一路走走停停，平安就好。

堂兄弟極盡地主之誼，幫我們準備一箱箱泰國的特產，有紅毛丹、甜金桔、山竹、龍公果……，罕見水果，吃得滿嘴甜滋滋；他們在當地創業有成，有中國式的高屋建瓴，有寬廣的庭園造景，千樹繁花，修竹猗猗，步道迤邐……，本身就是旅遊最佳景點；然而，踩踏在這塊兄弟闢路襤褸之地，心裡突然湧出一股莫名酸楚，是為當年漂泊與無根的懷想，眼前的成就都是血與淚交織而成。

仰府一世，手足之相與，宛如一場奇幻之旅；當年書不念，拳頭比誰都硬的小孩，性格卻不服輸，在異地另起爐灶，彩繪自己的天空，這趟千歲之旅能共賞夕陽之美，誠屬難得。

說走就走的旅行

愉凡(高雄左營)

爸爸一向父威嚴厲急驚風的個性，凡事以父為貴沒得商量，屬於慢郎中個性的媽媽，日子過得著實吃了不少苦頭，擁有四個孩子之後，終日更是兵荒馬亂一刻也不得清閒，全家一起外出說是旅行，不如說是「順便」搭車，跟著沿路看窗外風景的遠足。

說走就走的旅行，不足為奇，爸爸常常是一時興起就決定出發，媽媽來不及準備往往手足無措早已司空見慣，從當時拍照留下身影便知，穿著學校制服居多，擠在後座年幼的四人，不是上車睡覺，就是下車尿尿，一個人暈車擦綠油精，一個人拿袋子就吐，車裡混濁空氣令人窒息，好不容易抵達景點，感覺下車沒多久時間，走馬看花似匆匆合影留念後，一聲令下，趕鴨子般離開，說走就得走。

印象深刻那一年，遠到「羅東」去遊玩，爸爸想抄小路走捷徑，開到河床中遇到水坑，叫大弟弟下車先涉水試看深淺度，測試後車子可以開過，前進到中途又遇到水坑，爸爸直接就想衝過，媽媽害怕說再測試看看，老爺脾氣豈容指揮左右，一頭就栽入深水坑中卡住動彈不得，車內瞬間滲透進水，只能縮在一起抬高腳靜待。

氣其敗壞的爸爸，眼見天色越見昏暗，幸好有一砂石車經過，趕緊求助幫忙推拉得以有驚無險脫困，當時在後座的我們，吃著傳遞安撫水煮蛋不亦樂乎，那是一種旅遊的儀式感，一定要有吃水煮蛋樂趣，至於景點好玩與否，無關緊要。

從此「羅東」成為另類難忘記憶點，接下來的旅程，始終停頓在隨時拍照與不斷上下車遊走，爸爸是那種懶得走點路，爬山下海沒體力的人，只喜歡自己想看到的地方就好，就想證明曾經來過僅此而已，快速程度用「到此一遊」來形容不為過。

之後的家庭旅行，計畫趕不上變化，還是任由他想去就走，雖然脾氣任性又暴躁，與他同行旅途是辛苦，也是幸福，小時候他帶著我們開展視野，老後還是主導讓我們帶著看美景，珍惜當下擁有的時光，說走就走的旅行，下一站隨時上路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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