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結

吳肇芸/天吳（新北新莊）

「這個兌換券給你啦，我改天再做給你吃。」跑到爸爸房間，丟下手繪票券和話語，蹩腳地完成補償行動——爸爸因為吃掉我準備給朋友的餅乾而被我唸了一番。

爸爸不會對我生氣，總是默默承受我的挑剔問難。每次發脾氣後，立即知錯有愧，卻總拉不下臉來親口道歉，我一語不發，他也不敢跟我說話。似乎是自覺方才飛橫跋扈自以為是地向人叫罵後，再要馬上自認其罪很沒面子吧，一種愚蠢的一言既出駟馬難追，殊不知知錯能改之大勇。果然還是拉不下臉開口說出「對不起」呀。常常鼓勵爸爸重拾畫筆或看書充實自我，但其人自有一股湖海逍遙氣，閒睡、看電視已盡歡似的，看在求己甚苛的我眼裡，實在忍不住指點。出發點明是想讓他更好，卻總引得氣氛凍結，而自己後悔莫及。

今年我決定做生日餅乾給他，專屬為他拌勻奶油、砂糖，仔細篩過麵粉，讓一切臻至細緻。工時逼近三小時，媽媽呼叫閒閒的爸爸來幫忙我，在那之前他已經路過幾次了。我想著「這是『我』要做給他的餅乾，怎能讓收禮者來幫忙呢？」何況爸爸平常不自己做料理的前科已讓我抗拒請他相助。爸爸礙於媽媽面子似的，洗手，一起把麵團壓模。

沒有多說什麼，只把壓模的訣竅告訴他：一次不要塞太多麵團進模，太厚的餅乾中間烤不熟；把麵團推出模子時，以指腹輕戳，太用力會變形。指導的口氣傲慢，忘了這是表達心意的餅乾。爸爸連連點頭，學我在手心揉麵團成一小圓，掌上之珠；其實也只是初學者的我無語看著，反芻方才整理出的說法。相處的訣竅何嘗不如此？

我總是希望他變好，忘了他四五十年來紮根的性格，不是一夕一語能改換的，正如我向來被他的溫和寵著，養成懂事後極想剔除的蠻橫態度——一次便把全部的自己擠進模子裡，即使出了烤箱，也只是表面工夫做足的心有不甘；我們忘了溫柔，漸進地搓揉、輕戳，於己於人皆然，不貪快，緩緩地改變。烤箱裡飄出餅乾的香味，盈溢我們的鼻腔。

「你的兌換券還留著嗎？」並肩看著牆壁，我問爸爸，他想了一會才會意過來：「有有有！」又是一次練習，拿起一塊心型的餅乾，轉過頭看著爸爸。焦度剛好，上色成功的小小愛心，有我拌勻的時與力，有我們搓揉在掌的呵護細膩，小小的心，請品嚐。其中是我們即將繼續成熟的互動連結，雖然我只說了一句「昨天生日快樂」，但他一定記得兌換券的最後一句：你想吃餅乾的時候，我就會做給你。

Email: b04101027@ntu.edu.tw

兔子與烏龜

周麗美

所屬縣市: 新竹市

外孫女四歲時，我常常講故事給她聽，有安徒生童話、伊索寓言及中國古老的傳說。除了口說，也會加動作及聲調變化，讓她聽得如醉如痴，每每欲罷不能。

    有次講到龜兔賽跑的寓言故事，因為她的乳名叫【兔兔】，當我講完了，她若有所思的表情，然後倚偎在我身旁，面帶哀怨說：「我以後不要叫兔兔了，我要叫烏龜」！我訝異的問她為什麼？她說因為兔子會輸，我以後要叫烏龜。我哈哈大笑，叫她【何烏龜】，她馬上舉手說「有」，真讓我啼笑皆非。

    她上幼稚園後，每個星期二下午由我接回家，並在我這兒住宿。從她一上車，就嘰哩咕嚕說不停，有跟老師同學的互動，及我們沒見面時發生的事情。她念的是雙語幼稚園，會中英文雜著講，而我也順口用英文答個兩句。這下不得了了！喊著：「奶奶，妳發音錯誤，妳看我嘴巴，「要這樣，舌頭要頂住」！我開著車，怎敢不看路呢！因此她就會嘆口氣說「奶奶都教不會！」真讓我心虛。

    我有睡眠障礙，晚上都會打呼，成了家人指責的對象，自己也不知怎辦！有一晚我問兔兔：「奶奶睡覺打呼，有沒有吵到妳」？她說習慣就好了。有時我輾轉難眠，翻來翻去，頻頻擦著薄何棒，她趴倒在我耳旁跟我說：「奶奶，妳把自己當做汽球，慢慢飄起來，就會睡著了」！我莞爾一笑，真的嗎！

    最近到處都會看到扭蛋的機器在店家門口。幾次要求讓我給她扭扭看，拗不過她的要求，我讓她扭了一次，結果回家打開來，告訴我能不能再扭一次，因為只有一半，不能玩。這也是商家的生意頭腦，會讓人無止境的去扭。我對她說那裏面的崬西也許全都一樣，要讓大家一直拿錢去扭，很不划算。她似懂非懂，我問她扭蛋跟奶奶，妳喜歡哪一個？她說喜歡奶奶，真讓我陶醉在她的迷湯裡！

email: choulimei66@gmail.com

      不再「愛」在心中口難開                       高月卿（台北市）

  早期，農家對小孩的家庭教育傳統拘謹，養成對父母、子女、親人的愛深埋心
中，拙於說出口，尷尬於動作表現。

  八年前，八十五、六歲的老媽，因食道逆流，將食物吞進氣管，造成腦缺氧，
在醫院急診室加護病房昏迷幾天，待救醒睜開眼，似乎完全不認得我們，醫師指
導我們，要多抱她，跟她說愛她，讓她感受到我們溫暖、源源不絕得親情。

  起初，要把「愛」掛在嘴上，加上摟摟抱抱的動作，感覺很不自然，動作僵硬，
但為了鼓勵老媽的求生意志，我跟妹妹只得硬著頭皮「撩落去」。

  聽到老媽的呻吟聲，除了關懷地問她哪裡不舒服？有時是真的不舒服，如躺太
久，骨頭痠痛，有時昰太寂寞。痠痛時，就幫她到處抓一抓，按一按，拍一拍，
讓她氣血循環好一些，按她、拍她時，留意她的表情，一副很享受、樂在其中，
我們就知道抓到她的「起毛記」了；有時昰她在床上躺太久，太無聊，就把她抱
到輪椅上推到窗邊，讓她曬太陽，再來一段老萊子娛親的戲碼，言詞跟動做一起
來：「阿母，妳是我的心肝寶貝，我愛妳，乎我親一下」，親她兩邊臉頰及額頭
各三五下，然後，開玩笑地說：「阿母，你整臉都是我的嘴涎囉！我甲你拭一咧！」

  聽到她咳嗽，就動手邊說：我甲妳胸崁梳一梳。同時按一按她胸口的俞府穴
（可舒緩胸滿氣喘），再來給她一個大擁抱，雙手在她背後脊椎兩側的胸俞也按
一按，讓她的氣較順。

  她寂寞時會「哼」個不停，此刻我會拿起老台語歌本，唱她所熟悉的「雨夜花」、
「淡水暮色」、「舊情綿綿」、「媽媽請您也保重」給她聽，我唱著唱著，她會自
呻吟的「哼」，轉為跟我一起哼歌的「哼」。

  雖有移工，但前述這些，移工不會幫我們做，也只有靠我們自己，母親才能真
正感受到我們的「愛」，那麼多年做下來，這練習曲已從不習慣轉為自然流露，
不再尷尬。要感謝榮總醫師建議我們把對母親的「愛」表現出來，不再「愛」在
心中口難開。＃

Email:  yuehck@gmail.com
        高月卿

      不再「愛」在心中口難開                       高月卿（台北市）

  早期，農家對小孩的家庭教育傳統拘謹，養成對父母、子女、親人的愛深埋心
中，拙於說出口，尷尬於動作表現。

  八年前，八十五、六歲的老媽，因食道逆流，將食物吞進氣管，造成腦缺氧，
在醫院急診室加護病房昏迷幾天，待救醒睜開眼，似乎完全不認得我們，醫師指
導我們，要多抱她，跟她說愛她，讓她感受到我們溫暖、源源不絕得親情。

  起初，要把「愛」掛在嘴上，加上摟摟抱抱的動作，感覺很不自然，動作僵硬，
但為了鼓勵老媽的求生意志，我跟妹妹只得硬著頭皮「撩落去」。

  聽到老媽的呻吟聲，除了關懷地問她哪裡不舒服？有時是真的不舒服，如躺太
久，骨頭痠痛，有時昰太寂寞。痠痛時，就幫她到處抓一抓，按一按，拍一拍，
讓她氣血循環好一些，按她、拍她時，留意她的表情，一副很享受、樂在其中，
我們就知道抓到她的「起毛記」了；有時昰她在床上躺太久，太無聊，就把她抱
到輪椅上推到窗邊，讓她曬太陽，再來一段老萊子娛親的戲碼，言詞跟動做一起
來：「阿母，妳是我的心肝寶貝，我愛妳，乎我親一下」，親她兩邊臉頰及額頭
各三五下，然後，開玩笑地說：「阿母，你整臉都是我的嘴涎囉！我甲你拭一咧！」

  聽到她咳嗽，就動手邊說：我甲妳胸崁梳一梳。同時按一按她胸口的俞府穴
（可舒緩胸滿氣喘），再來給她一個大擁抱，雙手在她背後脊椎兩側的胸俞也
按一按，讓她的氣較順。

  她寂寞時會「哼」個不停，此刻我會拿起老台語歌本，唱她所熟悉的「雨夜
花」、「淡水暮色」、「舊情綿綿」、「媽媽請您也保重」給她聽，我唱著唱著
，她會自呻吟的「哼」，轉為跟我一起哼歌的「哼」。

  雖有移工，但前述這些，移工不會幫我們做，也只有靠我們自己，母親才能
真正感受到我們的「愛」，那麼多年做下來，這練習曲已從不習慣轉為自然流
露，不再尷尬。要感謝榮總醫師建議我們把對母親的「愛」表現出來，不再
「愛」在心中口難開。＃

Email:  yuehck@gmail.com
        高月卿

如何說愛

   我對女兒有滿滿的愛,但是一直被她嫌棄,我常常威脅恐嚇他,再不減肥會突然心臟病發猝死,再吃甜食,油炸食物,零食會得癌症,我要證明沒騙她,時常拿報紙相關報導及LINE上傳來的文章影片給她看,證明我說的是千真萬確,但是她的體重身高數年來始終如一,154公分65公斤,每次一恐嚇她隔天立即瘦一公斤, ,總是暗自竊喜她終於下定決心要減肥了,馬上讚美她喊加油,結果總是因為她要犒勞自己減肥有成,馬上又回升到65公斤,日復一日跟體重拔河, 永遠都在64-65公斤輪迴.

不知不覺我的語氣越來越重,之後跟她曉以大義:媽媽對你是愛之深責之切,你的好朋友說甚麼好東西要跟好朋友分享,不顧妳的肥胖還一直請你吃發胖食物,這是害妳不是愛妳,媽媽對妳的愛是真愛,只聽妳回一句,每天一直說惡毒的話一直詛咒我還叫愛我,剎時覺得五雷轟頂,原來我苦口婆心的一番話在她聽來是如此的刺耳,她完全體會不出來我的愛,看來我是真的要反省這樣表達愛的方式正確嗎?

雖然我一直告誡她肥胖是所有病因的根源,沒有男孩子會喜歡一個胖嘟嘟的女孩,但從她的體重上來看,她完全不在意,看來用硬的示愛是行不通的,改用軟的吧,於是我跟女兒說媽媽最近學佛修行,師父說不能造口業,所以愛之深責之切是錯的,先向女兒懺悔後繼續說,師父說人要保持清淨心,身口意要清淨,讓我們一起修行吧,師父又說有了喜歡就會產生慾望有了慾望就會產生貪愛,有了貪愛就會產生嫉妒佔有,會令人墮入萬惡深淵,所以人要時常警惕自己要斷,捨,離,同樣道理,妳對妳心中所謂的美食產生喜歡之後就會有一直要吃的慾望接下來就產生執著要吃的貪愛,這樣會讓妳身體陷入萬病深淵,女兒聽完之後頻頻點頭稱是.

最近終於看到一點成效了,體重破歷年來新低62公斤,一樣是愛因為表達的方式不一樣產生的效果也差很大,我想愛雖然要說出來,可是絕對不是口出惡言,而是用尊重對方的口氣來融化她愛她.

約751字:

姓名:林麗玲
筆名:小妹

住址:台北市文山區

mail:lily@lekit.com.h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