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來兩名壯漢，短髮、樣貌乾淨舒適、膚色白皙透亮，行走如清風精氣神靈通，鐵一般的肌肉和骨架懸掛在身上，一看就知道曾受過嚴格的「十組數訓練法」（註1），才能擁有德國壯漢般之形貌和體態，和眼前瘦小乾癟的老頭兒形成強烈對比，不說還不明白壯漢和乾癟老頭兒同一掛的。

不過老頭兒丁點不在意，不斷催促身後壯漢低聲說話：「快點兒，手腳麻俐點，還有別區餐食等待收拾。」

地面鋪著一張麻布袋，暗黑條紋，長200cm×寬100cm，上頭印製粗白字體：「成年人專用」。

二人通力合作手腳俐落地將屍身塞進布袋裡綑綁固定，前後不過二十秒搞定！顯見二人經年吃這行飯經驗老到手法純熟，裝卸”貨物”的本領幹練又精通。

「快。」老頭兒不住催促。

後門停放一輛Transporter-T8箱型車，車門打開，成排座椅清空，寬敞空間裡停放8具大大小小不等的人形屍首，一字排開甚為壯觀。二人將屍身仍進後車廂旋即跳上前座迅速開走。望著頭也不回絕塵離去的二人，小老頭兒搖頭嗟嘆：「做了虧本生意嘍！」

做了虧本生意的老頭兒悄悄進入一輛掛著NV58車牌的Maybach豪華轎車，消失於靄靄暮色中。

遠處的山一下深赭一刻淡清地變幻莫測，陣陣晚風將一天的熱收伏了，暮色四合，望著黑不隆冬的夜降臨，Dorothy開心地同Rose說：「收工！為明天收獲儲備滿滿能量滿載而歸哦。」

翌日一早二人準時上工。

為了業績不停地發傳單，老人、小孩、學童都不放過。買菜的家庭主婦、神色匆匆的上班族、悠閒的外國旅客、路跑的單身女郎、年輕的情侶，一堆有的沒的過路客全成為發傳單者囊中物，熱情上前問候對象，

「想死嗎？客人。」

「你好，這裡是服務到家的『必使』安樂中心。」

「噢嗨唷～天国への道は遠くではありません（註2）。」

「可以這樣嗎？」中年人眉頭一皺，臉頰兩旁深刻的法令紋如同刀刻斧鑿般大力刻劃後深深凹陷，配上一張濃得化不開的苦瓜臉，活得艱辛的人生路更加明顯。

「當然不行，」Rose斬釘截鐵說：「你可以選擇要或不要，沒人強逼。」

「我的意思是發傳單給未成年人這件事符合法令規範？」中年人嘴角微揚，以眉示意手中傳單，質疑發放傳單的手法是否已經觸法。

「噢天吶，」Dorothy上前一把搶過傳單深深一鞠躬：「抱歉，是我們疏忽了，您可以逕行舉發或者蒞臨本中心容我們為您詳盡做說明，並致贈小禮物表達深深的歉意。」

「不必了，」抬眼望向烏雲滿布的天，中年人喃喃自語：「人生吶，何苦生而為人。」

「就是。」Rose斂起笑容嚴肅說話：「生命存在原本是苦，就像一場荒謬劇，諸行無常身危命脆；人生就這樣，到頭來一副棺材等著你！」

身著風衣之中年人點點頭，跟進說：「是阿，人們都害怕沒錢，其實生命中最大威脅是無常，無常引發危難危及性命，坐擁無數金錢也等於零。」

「所以說早證道早解脫，隨時懷抱臨終心情了無憾事，隨風而來乘風而去，佛祖保佑你。」Dorothy雙手合十學達賴喇嘛講法時虔敬神情，刺探眼前的可能顧客是否為佛祖的忠實信徒之一？

總之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就對了，無往而不利！

身為達賴忠實信徒的獵物聽了這番話喜不自勝，點頭附和：「對，生命從淨心始隨污穢終，要想克服死亡恐懼必須先從斷煩惱開始，觀想死亡及無常劃下生命的句點，人生便了無遺憾了。」

「有了達賴加持及開示更加萬無一失，對吧？」Rose眨眨眼暗示：「來吧，來必使安樂中心成全您的心願。必使安樂中心尊重佛祖，遵循大師心法服務尊貴的顧客，請您隨同我們前往極樂世界，一同見證《甘珠爾》和《丹珠爾》之精髓。」

隨口說說的Rose講得跟真的一樣很快令中年人屈服，跟同二人前往中心「見證」生命無常。

「叩了老爹了？」前行途中主任拉拉下屬衣袖，低聲探問。

「老爹說別再無常阿證道什麼的，他很煩，油錢都不夠，讓我們湊足『全餐』再來囉嗦。」Rose聳聳肩一副無所謂模樣，令上司氣得牙癢癢，恨恨說：「告訴他，快了。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一打十二之全餐就要掛在業績表上等他來驗收。」

「等我們打敗對街那間同行令他們關門大吉就要獨霸全區，到時別說全餐，歡樂滿滿餐都行！」

「沒想這一行競爭這麼激烈。」Rose嘆息。

「感覺自個兒都想進注射室『見證』了。」Rose回頭，對中年人送上甜甜一笑。

「我不想見證無常。」Dorothy搖頭。

「我也是。」Rose點頭。

「我很想。」中年人喘息，興奮嘶吼。

註1：源起於德國，又稱「德國壯漢訓練法」，由德國國家教練羅爾夫。費澤推廣。此種訓練法能在短時間內獲得效果，被認為是增長肌肉最有效的方法，訓練12週就能提升一個級別。此法所訓練的肌群均為主動肌群，以高強度的重覆次數刺激肌肉，每個動作十組，每組十次，連續做二十次能達到力竭的重量。

註2：天國不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