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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07/22 16:57:31瀏覽351|回應0|推薦0 | |
大弟的風箏 在我五年級的時候阿祖(曾祖母)過逝了享年九十三歲,夠高壽了,但阿公還是很傷心不久後就中風了,中風過後的阿公就很難再陪著大弟玩了。自小就跟在阿公身邊的大弟頓時沒有玩伴,姊姊都上學了,媽媽要照顧妹妹和弟弟,他好像一下子就不知道該怎麼辦? 有一天,我突然發現自家大弟好像變成別人家的小孩,因為我發現我家大弟竟然跑到鄰居一家盧姓人家,隨著人家大哥哥養鴿子,整天在別人家鴿舍竄進竄出,而且就像跑腿小弟一樣人家叫他做什麼他就做什麼。 頓時我有一種好心酸的感覺,我跑去找他回家,他竟然當作沒看到我,沉默不語,繼續做他的事。當時我覺得心理好像空了一大塊不知該如何?找了一天我告訴爸爸大弟的情況,爸爸也沉默了好久都不說話。 過不久後,有一天放學後我發現爸爸竟然在下午三點多就回家了,爸爸帶著大弟小妹和小弟在餐桌上做風箏,小妹和小弟是幫忙搗蛋用的。爸爸用阿公平時留下的竹篾,細細的用小刀再重新修整過,然後教大弟如何用竹子綁成兩個正四方型,然後再組合成一個八角風箏(小學時到了秋天,許多小孩都會做)。我看了看桌上,桌上除了有竹子,還有牛皮紙和淡光紙,還有一捲好大捲的牛筋繩。 爸爸將貨車開到竹林處然後將院子空出來,然後和媽媽帶著小孩一人一隊玩躲避球。那個午後爸爸和媽媽用躲避球和六個孩子打了一場汗水淋漓的躲避球,在爸媽互喊對方的是藏鏡人,女暴君,的吼聲中,六個小孩尖叫,互砸,間些還看到家中的狗和雞鴨都成了攻擊的對象,媽媽趕緊說:「這樣雞和鴨都會受驚拉肚子。」 那天晚上在弟妹都睡去後,我看到爸爸用細竹子和媽媽共同做一個蝴蝶型的風箏,因為工比較細,爸爸並未讓弟妹或我動手幫忙。連續好多天只要天氣好,爸爸都盡量早點回來陪我們玩,有時玩躲避球,有時玩跳繩,然後有一天我回家時,沒有看見爸爸和大弟,趕緊問媽媽:「爸爸有回來嗎?」媽媽說:「爸爸帶弟弟和妹妹到山坡上放風箏。」聽完,我放下書包就跑去山坡上找到爸爸和弟妹。 拉著牛筋繩大弟又笑又跳的不知道和爸爸說些什麼,那是我在爺爺中風後第一次看到大弟笑的如此開心。那一天傍晚,爸爸幫著大弟把風箏從山坡上拉回家,並未收回,因為大弟不肯、說要讓阿公看他放的風箏,所以爸爸就幫他將風箏拉回家,直到阿公看過後才又拉回山坡上收了回來(我家四週都是竹林和樹林,不能收放風箏)。 連續好多天,爸爸都帶著弟弟放著那個八角風箏,有時會再加上個長長的尾巴,有時又加上個會發出響聲的藤皮,但是我從未看見爸爸放過那隻蝴蝶風箏。 那隻蝴蝶風箏被爸爸糊上白色的淡光紙,再借用我們的水彩畫上漂亮的圖案,但是水彩好像上不了色,爸爸就去買了色紙,剪了些漂亮的圖案貼在上面,和弟弟樸拙的牛皮紙八角風箏有天壤之別。 每天晚上我都可以看見兩隻風箏漂亮的掛在斑駁的土牆上。直到現在我一直不知道爸爸為何要做那隻漂亮的蝴蝶風箏又不放它,也不知道爸爸和弟弟在放風箏時到底說了些什麼。 不久後弟弟就上小學了,除了孤僻了些,功課也很好,而我這個姊姊覺得弟弟又回來了也就不再擔心了。 再次發現到大弟的倔強,是在搬家轉學後,大弟拒吃學校的營養午餐,每天都不吃,還將滷蛋戳爛,讓剛從師範學校畢業的老師不知所措的找到家來,爸爸沒多說什麼,只再次要求媽媽送午餐。 這個老師在二十年後大弟的婚宴上出席了,(大弟婚宴辦在學校的禮堂地下室),她說:「大弟讓他印象深刻,功課好,沉默不多話但堅持己見不妥協。」這幾句話讓我聯想到大弟的大四被教授退學事件。 大弟一直是個有自主意識的小孩,在爸爸生病住院時,他才國一。因為爸爸想看小弟,他可以一個人一大早帶著小弟搭公車轉火車再搭公車,從桃園龍岡到台北榮總探爸爸的病。 當我早上起床發現兩個弟弟不見時,緊張的不知所措,直到媽媽從台北打電話回來說兩個弟弟已經到達榮總了才放下一顆心。媽媽在電話中罵我說為何讓兩個弟弟獨自上台北,我被罵的莫名其妙,只因為前一天我才說要想辦法問看看有哪個親戚要上台北,讓他們可以搭便車上台北,結果問不到人,他就自己帶著弟弟走人了。 幾次聽他的國中同學說起,大弟從小學開始就兇,每天清晨五點多就吆喝著他們打籃球,唸國中以後也是如此,每天規定只能玩一小時電動,時間到了就自己關機,不用人叫。 考上高中後和國中同學分道揚鑣,卻又不時關心著舊同學,甚至在自己妹妹考上高商時,威脅在中壢地區的同學,必須有人陪妹妹上學,所以後來聽小妹說,她上學時常常有哥哥的同學會陪他坐車或走路。 後來聯考,考大學他都有自己的一翻論調,直到大四被學校退學,我至今都不知真正的原因為何?經大姊的側面了解好像是和教授槓上了,好多次勸他回去補回學分他也不肯,就這樣當兵、退伍、工作,結婚,還生了一對子女。 那時我才知道原來我自認體貼的沉默被其他人當作不關心了,那時我只回了一句:「他都二十多歲了,應該很懂事了,該說的大姊和你們都說了這麼多,我不知道還要再說什麼?一直重複同樣的話就有幫助嗎?」 直到我結婚前一天,因為壓力和種種問題讓我和先生在電話中吵了好大一架。我獨自一人坐在黑暗中對著爸爸的遺像發呆考慮是否要結婚,大弟無言的走過來,遞過一根煙給我,為我點上火後,拍拍我就走了,那一刻,我才知道,原來大弟和我才是真正的同一類人,不善於張揚的表現自己的感情,卻默默的關心,並適時的給予星火般的溫暖,這星火般的溫暖,比起張狂的呼天喊地更令人銘記於心。 我到了醫院的急診室,看到頭破血流的他孤獨的躺在推床上,心中又急又有氣,但還是先忍了下來,問明了原因才知道因為晚歸,視線不良加上閃避一位做資源回收的老先生,結果撞上了老先生的鐵製推車。 我看他頭部至少縫了二,三十針,還尚有繼續出血的地方,原來醫生和護士漏了好幾處傷口,趕緊叫護士再檢查一遍,在醫生重新再多逢幾針處理完畢後,他說會冷,我向護士要來了被子,讓他蓋上,此時我才深深吐了口氣對他說:「二姊一向不管你,也不像大姊和媽媽一樣碎碎唸,是不想增加你的壓力,另一方面也是相信你有足夠的智慧能面對所有的問題,並不是不關心你,但是今天我要說的是:『雖然你並沒有違規或做錯事,但是你有本事三更半夜回家,就要有本事,不要讓警察打電話到家裡告知你出事了,不然就不要混到凌晨才想要回家。』他默默地讓我罵了並沒有回嘴,這是這輩子我對他說過最重的話。 在他要結婚前,我再次重提了這件事,他笑笑的告訴我:「二姊,其實我老婆基本上和大姊,媽媽是同一類的人,我想我應該很習慣了,我知道我要做什麼,也知道要怎麼做,你不要擔心。」聽完這句話,我才真正放心了,他已不再是那個在爸爸喪禮上捧著神主牌的瘦弱小男孩。 其實我一直都知道,他想要一個哥哥,但偏偏讓他只有三個姊姊,更不幸的是爸爸還早逝,讓他沒有一個真正可以學習的對象,只能自己摸索著長大,並要承受媽媽和家人如影隨形加諸在他身上身為長子的壓力,我一直都能體會才會在很多時候莫不做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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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情隨筆|心情日記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