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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10/16 14:44:41瀏覽270|回應0|推薦11 | |
岸˙夜
今夜大潮,持竿往海邊,不懷高人追求靜謐閒適的出世雅懷,也無孤舟簑笠翁為炊爨而受風寒刺骨的無奈,純為揚竿瞬間的猛然快感而來。 子夜,潮生,怒風挾大浪,風聲濤聲交響出萬獸低吼。浪濤如山崩,滾滾洶洶,翻攪出陣陣白幔撲襲岸邊。 不遠處,河流出海口,有人頭上頂著一盞小小聚光燈,在及胸的海水中梭行,兩手撐著三角網捕鰻苗。訝異中帶著崇敬,岸上不到九度,水裡呢? 浪花刷逝流光,釣無一物,蜷縮在羽絨衣裡,雙手冰麻,牙齒格格打颤,既無魚獲,也緣於好奇,何方神聖禁得起酷寒夜浸泡水中?索性棄竿,在礁石上顛跛地走向那勇者。 風咆哮,將整顆頭幾乎塞進羽絨衣內,打火機擦了幾次才將菸點燃,啜口煙閒情以待。 那壯漢上了岸,佝僂著背,步履踟躕,大驚,是個老叟! 他蹲在地上,將捕撈網後方的集魚網,置於一大塑膠桶中,網中死魚、枯木、瓶蓋,林林總總一把垃圾。他套著橡皮連身衣褲,一身濕淋淋,持一只破碗在桶中慢慢划弄,細細探視。半晌,舀起一尾鰻苗,放到另一盛水的塑膠桶中,鰻苗呈透明,只有眼睛稍現牙籤尖似的黑點。 我憋不住:「你哪看有?」 「現今目球有夠差,得愛看真久才看有。」 「你不寒?」 「哪有不寒的?寒到要死!」 總共四尾,在蝕骨地冰水中泡半天,就這樣? 我遞根菸給他,他乾癟地嘴唇咬著菸,徐徐噴出一片迷朦。兩人坐在暗夜的沙灘上,有一搭沒一搭。 「一尾賣多少錢?」 「七十」 「這麼多!」我有些兒詫異。 他苦笑,吐出一口煙:「少年仔,你不看一瞑可以抓幾尾?現今愈來愈歹抓。」 「你一眠抓幾尾?」 「平均一百尾不錯了。」 「哇!一瞑七千,一個月二十萬。」 「嗐!麥肖想!有時一暝抓無十尾,而且一年只有三個月,但要度一年生活。」……… 「阿伯,你幾歲?」 「今年六十八。」他遙望著遠方,似乎在懷想。 近七旬了。 遠處紅豆般的漁火在駭浪中浮沉,乍明忽滅。淒冷的星光,鴻濛中俯視著討海人撐著蚱蜢舟,在臘月的濤湧中溯風飄盪,不過三餐溫飽的小小願望罷了。 雙方沉默了好一會,老人說:「到這個年紀,要不是為了度三頓,誰人要在這個暗瞑落海?」 七十不是含飴弄孫麼?七十不是從心所欲,不踰矩麼?他站起身,拍拍屁股上的海砂:「緊落去,在岸頂吹久顛倒寒。」 我緩步踱回釣點,水花亙古潑灑飛濺,墨色暈染的無邊無際,該回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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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散文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