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戴錯帽子

    古早，男子成年要戴頂帽子，曰「加冠」。《儀禮》首篇就是〈士冠禮〉：「冠者，禮之始也。…已冠而字之，成人之道也」帶帽子後才能立字號。為何是戴帽子以示成年，而非紋身或懸支佩劍？二十歲前為何不能戴帽子？少年禿，咋辦？遇烈陽或大雨呢？

殊不可解。

    帽族派系駁雜，任意加冠恐有沐猴之譏。《周禮》對戴帽的約束直如裹小腳，擾民！士大夫不論，帝王就有「六冕之制」，祀上帝要戴十二旒冕冠，卽冕冠前後各掛珍珠門簾十二串。澳洲驅蒼蠅的帽子有兩條流蘇甩動，咱們帝王懸二十四條珍珠流蘇晃蕩，驅蠅效果容或絕佳。

    帽子實質上遮陽防風，形而上象徵亦不少。且象徵意義似乎較諸實質意義琳瑯多元，除昔時帝王威嚴與男子成年的表徵以外，君不見，逢選舉；蜚聞、親共、賣台、貪污、綠卡等等桃色、紅色、綠色帽子如天際炮火，炫爛四射。務期將對手以「一定有」扣住！

扣不住？那就「或許有」！

再沒有？那就「莫須有」！

橫豎送上一頂小帽，遭逢扣帽者極力辯誣，不幸有相片佐證，則帽子化成緊箍咒，任你通天七十二變，也只有滿地打滾，抽拉著鼻涕立毒誓。於是擁戴者嘆息不忍，敵對者幸災樂禍，鼓掌叫好。方頓悟男兒有淚應輕彈，淚腺不發達者，焉能參選戴帽？

    可高帽子無人不喜，多多益善。「冠上加冠」，雖云畫蛇添足，卻適足反應人性。

    某甲愛拍馬，逢人送高帽。死後進地獄，閻王宣罪狀，並諭令轉世後不得再拍馬，某甲叩首答：「世人皆愛戴高帽，獨有陰司閻王高風亮節，不愛此道，無怪乎世人對閻王崇奉有加。」閻王一聽大樂，即行放回陽間。

    神明亦然。

    古書中「怒髮沖冠」案例不少；《莊子˙盗跖》：「盗跖聞之大怒，目如明星，髮上指冠」；《史記˙廉頗藺相如列傳》：「相如因持璧卻立倚柱，怒髮上沖冠」；〈滿江紅〉的：「怒髮沖冠，憑欄處」等等；無論盜寇、文臣、武將，頭髮皆能因盛怒而將帽子沖高，齜牙裂嘴，氣魄雄渾！這誇張的詞句雖不至令人髮指，卻總讓我心生狐惑。是煩惱絲過於茂盛？抑或肝火如烈陽？我平生有過幾次暴怒，可從沒一次髮沖冠，許是怒氣不夠，或是髮絲稀薄，力道不夠。

    沖冠一怒讓我深信的，只有吳三桂，因為他的帽子是綠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