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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境》第六章─善惡之間
2013/04/16 23:02:44瀏覽93|回應0|推薦0
志邦提議索性閉上眼睛,看感覺帶自己到哪裡,任意隨性,豈不自在。

旗宿道:

「你喜歡怎樣都行,這裡不會有人給你任何限制。」

沒多久時間,旗宿叫志邦睜開眼來。看見兩個人影各坐一邊,當中有個圓形底座,上面一個四方架子,走近發現那方架子,上頭縱橫各一十九道白線,分黑白兩色圓子,約莫有三十來子,兩人凝神沉思,卻是在對弈,一個看樣子神清俊朗、英武丰采,另一個文質彬彬、舉止從容,都有股令人心折的氣度,衣著是清一色的藍布直綴,身上沒有飾物佩掛,瞧五官模樣不像現代面孔。難得見到有清醒的魂體能對話下棋,機會不可錯失。

志邦和旗宿就先在一旁看著。黑子略佔上風,右上角的白子正企圖衝破防線……

等到一盤棋下完,志邦直覺認定他們是古代人,學電視古裝戲碼,朝兩人拱手抱泉以示請安問好,但顯然他們不懂志邦在耍什麼把戲。志邦自知出糗,兩手一時不曉得該往哪放。那兩人倒很客氣,那較斯文的那位道:

「良辰客人來,且把茶代酒。」

也不知道他從哪裡拿出一把壺來,倒了兩杯茶。

志邦不知道該如何回應,轉身朝旗宿望來,旗宿道:

「用不著驚惶,隨你自己本來的方式應對就好,在這裡沒有語言的隔閡。」

志邦鬆了口氣,接過茶來,一飲而盡:

「冒昧來訪,多有叨擾,未知兩位如何稱呼?」---還是套上繞口的戲文。

看來英姿煥發的那位道:

「我姓岳,那位先生姓秦,也是初相識。」另一位先生點頭稱是

志邦忽然想起一位他生前極推崇的悲劇英雄來,問道

「先生別見笑,你們的姓氏,恰好是宋代兩位極有名的將相,不知道你們認識嗎?」

那岳、秦先生互看了一眼,真湊巧,竟然是他們本人。

志邦大呼不可能,兩人在歷史記載裡各為其主、勢同水火。如今竟盡釋前嫌,互較棋藝?急忙想知曉原由。

岳先生道:

「生前為討伐金兵,迎徽、欽二帝回朝,“赤膽唯見忠心,耿直可昭日月”。不管人情世故,只知拚命向前。竟不知當朝皇帝已龍顏大怒,就此引來殺身之禍,現下回想,恍如黃粱一夢,“壯志饑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嘿嘿,荒唐阿荒唐。」

秦先生道:

「岳兄,你我當時一朝為官,有道是伴君如伴虎,你長年征伐,有道是“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確比我自由多了。」

志邦越聽越胡塗,連忙問岳先生道:

「當年不是那位秦先生連下十二道金牌,要你趕緊撤兵別再和金人為難,你執意不肯才遭皇帝降罪嗎?」

沒等岳先生回答,又衝秦先生道:

「對不對,別否認,至今還留著閣下的垂首跪地塑像遭人唾罵,只是塑像的模樣和你本人相差太大。」

岳先生道:

「這位兄台先別激動,很多事絕非你所知道的,史書上的記載都是史官根據個人經驗及認知、加上奉承皇帝旨意,扭曲編造而成,就拿秦先生來說,你看他文采氣質出眾,單憑外貌,你說他像個詭詐狡猾的奸臣嗎?其實下格殺命令的是趙構他本人,秦先生只是背黑鍋的替罪羔羊,讓百姓認為他高宗依舊是個英明聖主,枉殺忠良的全是奸佞小人策畫,原本就是皇族貴冑們的拿手好戲。」

秦先生點頭稱是道:

「想那高宗生性殘忍多疑,絕不相信旁人,只憑一己好惡來論處賞罰,蠻橫專斷、臨難膽怯,那十二面金排要不是從他手上一道道發出來,讓你多長兩顆膽子也不敢擅用。受了一千多年的冤枉還不夠嗎?」

秦先生說完長嘆一聲接著說道:

「先秦的豎刁、易牙、開方、屠岸賈、伯嚭、嫪毐、趙高;

西漢的審食其;東漢的石顯、梁冀、閻顯、五侯、張讓、趙忠;

後漢三國的董卓、黃皓;

魏晉南北朝的阮佃夫、茹法亮、劉系宗、呂文度、呂文顯、施文慶、沈客卿、元叉、爾朱榮、宇文護、何士開、陸令萱、穆提婆;

隋代的楊素、宇文化及;

唐代的李義府、李林甫、楊國忠、李輔國、程元振、魚朝恩、盧杞、仇士良……這些所謂歷史上的奸臣,充其量也不過是在帝王專制時代,奮力想取得一席之位而不擇手段的可憐蟲罷了,既非承先,也不足以啟後,何忍深責。」

志邦聽言道:

「之前確實是被騙了,歷史不能相信,那“以古為鏡,可以知興替”這句話呢?是不是也要打折扣?」

秦先生道:

「這句話是沒錯的,但要看知興替以後,能不能引以為戒、深自惕勵才有用阿!」

志邦道:

「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先生官至一品,對於為官之道必定有獨到見解的了,願聞其詳。」

秦先生道:

「為官之道是罄竹難書,箇中滋味無法言傳,說到個人獨特見解是有的,只怕你不能接受。」

志邦道:

「先生但說不妨,在下洗耳恭聞。」

秦先生道:

「首先,你必須把當官必然藏私的偏差成見拋棄,要了解及評判一個人,光從外表或一時的作為是不夠的,必須要從他的成長環境、家庭背景,設身處地去著想才可能獲得真相。」

「想那讀書人為求功名,所謂“十年寒窗無人問,一舉成名天下知”這是幾乎所有讀書人都有的夢想。十年只是個保守數字,數十年榜上無名者大有人在。想想看,就為一個虛無縹緲的幻夢,浪擲一生大好青春,埋首窮經不與人間煙火、酷暑嚴冬難嘗兒女溫馨,心理焉能平衡?假使一朝得中,高居廟堂之上,換作是你,會不想把以前失去的找個替代彌補?將心比心,如果自己也做不到,你怎樣要求為官者清廉奉公,剛正不阿?」

「在朝為官之後,才知官路險惡,貪官奸,清官須更奸,要知道,如果你和整個共犯結構站在不同立場,就是他們的敵人,要想安身立命,清廉自持,就必須洞悉對方的鬼域計倆,適時趨吉避凶免遭陷害,這之間的勾心鬥角衝突實不亞於灑血肉搏,外人怎會知道?」

「不僅要提防同僚嫉恨加害,還要時時留神皇帝的喜怒陰晴。倒不是說一定要吹牛拍馬,但起碼的察言觀色、適度的逢迎讚捧,卻是無法免俗的自保之道。古有明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要命的是,不須理由、別問原因,稍有不悅,說殺就殺,遇上明事理、辨是非的英傑君王算走運,碰上宋高宗這等貨色只能自認倒霉。」

「你想想,時刻處在如臨深淵、如履薄冰的氣氛下,勢成騎虎、左右為難,精神不崩潰已算得非凡人物;要再能直諫不諱、挺身犯顏者,可謂天賦異秉、百年難得的奇才。」

「在四面豺狼,心力交瘁的爭鬥中,稍有鬆懈者早已身首異處、墳頭草長了,你還能要求他服膺修心齊家,治國而平天下那一套嗎?在一人獨尊的制度裡,能茍延殘喘算福大命大啦。」

「更何況,這是當權者為杜絕讀書人起異心、圖叛逆,設計出一套以功名當誘餌,消磨文人心力的詭計罷了。」

志邦領教受言,轉身向岳先生求教:

「想當年,先生“三十功名塵與土,八千里路雲和月”,軍旅生涯何等艱辛,在偉業即將告成,敵人終將授首之際,被昏庸皇帝一手摧毀,飲恨而終,不知在先生臨刑那一刻是深沉的哀痛還是滿腔悲憤呢?」

岳先生淡淡一笑:

「往事前塵還提他作甚?如今清心自在,那些瑣碎雜物也忘得差不多。」

旗宿擺擺手,示意別再追問,志邦才不捨地與兩人話別。

離開他們一段距離後,志邦抱怨道:

怎麼急著要我走,我還有好些話想問他們哩,一些歷史謎團要是由當事人來解說該有多好。」

旗宿道:

「對你來說好奇心是滿足了,那他們的感受呢?你淨挑些他們的切身之痛來問,那樣會影響他們心情的沉澱,破壞他們的寧靜。」

志邦一時興奮沒考慮這許多,想想還真有點魯莽。

旗宿道:

「看你一副猴急樣,為了免得你再闖禍,我把一些該注意的事項告訴你,哪些問題可以問,哪些事不應提……」

志邦突然想起一件事,問道:

「他們為什麼除了魂體之外,身旁還能有棋盤、酒壺、酒杯呢?」

旗宿答:

「那是你在此時間尚短,等到完全適應了之後,不僅可以見到類似人間的大千世界,還能自由應用,不同的心靈層次,所看到的景物當然不同,五光十色的滾滾紅塵,通常是一般人的境界。」

志邦聞:

「照你的意思是將來我想看到的東西都可以實現嗎?」

旗宿道:

「大體來說就是如此。」

忽聽得蠹蠹聲響,一列陣容整齊、面目嚴肅的軍隊,大踏步從身旁走過,鐵青色燙得筆直的制服更增添許多雄糾氣昂態勢,臂章上畫著幅圖案,是卍字吧?筆畫方向卻相反。這不是認為自己的民族最優秀,企圖將全世界變成自己領土,進而挑起三十幾個國家大混戰的罪魁禍首嗎?而他們高舉右手向其致禮那人─直髮平貼右額,鼻下一小塊鬍鬚,與電影記錄片上模樣一般無二,確是他沒錯,不是都說他屠殺異族無算,肯定下十八層地獄受盡折磨,怎會又在此處閱兵,得意之情溢於言表?難不成他還想再興起一場腥風血雨的大戰?

旗宿道:

「儘管放心,在這裡沒人可以傷害你,他影響力所及,無非是一些至死不渝的效忠部隊,所能做的還是千年不醒的春秋大夢,你可知在他現在意識裡,已然完成統一世界五大洲、七大洋,志得意滿地校閱與他共創美麗新世紀的亞利安子民。」

志邦極不滿地表示:

「那公平嗎?在他指揮下被屠殺的種族不下數百萬之眾,他確依舊如此逍遙,公理何在?那些士兵又為什麼還要聽他的話,受他掌握?」

旗宿道:

「受他掌控?你弄錯了,他們彼此看不見對方,只因為生前執念愚忠,至死不改,一群人意志相同才會具在一起,各自作著不同的夢」

「人的執念有時極堅持,他們不但生前效忠首領,死後也仍追隨於地下,至於你說他該下地獄受千刀萬剮,是根據什麼裡論呢?他之所以有這般影響力,誰造成的?還不是一班企圖立下不世功勳、狼子野心的將領,而那些士兵絕大多數屈就於政治力用生命作為威脅,並非出於自願,你認為應該怪誰?」

旗宿道:

「歷史上太多盲目附從的百姓,就會有為所欲為的獨裁領袖,這兩者相輔相成、缺一不可,倘若讓所有人都能了解生死本質,自然就不畏懼任何脅迫利誘,少數人再大的野心,沒人附和也是枉然,你以為呢?」

旗宿見志邦默然不語又道:

「你以為“他”挑起世界大戰,讓千萬有為青年橫屍沙場、無數孤兒寡母流離失所,就是十惡不赦、罪該萬死嗎?」

「由於地球上除了大型天災、疾病瘟疫以及大大小小的戰爭外,已經缺乏其他物種能有效掌控人類數量的機制。戰爭之所以成為必要之惡,起源還是人的無法自制。」

但因為戰端一起,彼此毫無理性地廝殺,不分貧富貴賤,不分智愚賢癡,通通捲入殺戮洪流,對於人類文明的發展確屬重度斲喪。如今人類雖懂得以優生學來提昇品質,但是高下優劣由誰判斷?強勝弱敗,敗者淘汰?」

「沒錯,近代你們服膺達爾文“適者生存”論點,卻不肯接受生物界運轉方式,有多少人仍盲從於男尊女卑的陳腐觀念,進而扼殺剛出生女嬰的生命,在無聲息殺伐過程,人的愧疚、生靈的怨怒,久而久之形成交錯難分的仇恨罪愆,這股力量不可輕忽,它足以改變周遭磁場運勢,掀起萬劫不復的浩劫。」

志邦道:

「那照你的說法,那些助助紂為虐的納粹士兵才是元兇?」

旗宿道:

「別誤解了我的意思,當一個國家強盛到沒有其他力量足以抗衡時,只要出現一位野心家就會把戰爭災禍帶給他的國家百姓,侵犯臨國擴建疆域,這在人類歷史上層出不窮---贏秦帝國,伐匈奴、平百越;

劉漢帝國,破單于、攻匈奴、伐大宛、平閩越、討朝鮮、平焉耆;

李唐帝國,滅西突厥、降百濟、征高麗;

蒙古帝國,滅花剌子模、敗俄羅斯、滅基輔、破捏迷思〈日耳曼〉、平木剌夷〈伊朗〉、征四川、圍合州、攻潭州鄂州、滅南宋、征高麗、收大理;

朱明帝國,逐蒙古、征韃靼瓦剌、平安南;

滿清帝國,併南蒙古、降朝鮮、平台灣,收外蒙古、收西藏、平回疆、逐廓爾喀。

波斯帝國,吞新巴比倫、併埃及、征希臘;

亞力山大帝國,征波斯;

大不列顛帝國,佔紐西蘭、據澳洲、吞印度、侵略緬甸、馬來西亞、北婆羅洲、新加坡、錫蘭、阿富汗、波斯。佔據埃及、蘇丹、奈及利亞、肯亞、黃金海岸、烏干達…等等約世界四分之一國度;

法蘭斯帝國,侵越南、控柬埔寨、寮國、占阿爾及利亞、突尼西亞、摩洛哥、據達荷美、象牙海岸、塞內加爾、馬達加斯加;

美利堅帝國,分別奪取,佛羅里達、德克薩斯、新墨西哥、加利福尼亞、夏威夷、菲律賓、波多黎各、關島;

以及羅馬帝國、大食帝國、鄂圖曼帝國……哪一個不是在國力極盛時期強迫臨邦小國臣服?順我者生、逆我者亡,哪一個小國能不誠惶誠恐?」

志邦道:

「說不定他們在征服過程中都是好言相勸,不動干戈,不用一兵一卒,叫對方舉手,就乖乖棄械投降哩。」─顯然胡調,旗宿沒理他。繼續說著:

「優勝劣敗?歷史上存在的定義充其量不過是“成者為王、敗者為寇”,你的觀念都來自教科書,屬於近代史的一部份,歷史不可盡信,它只是少許人在有限範圍內所能獲得的片段資料,太多秘密被刻意隱瞞,永遠不見天日,你應該把過去成見拋棄才較可能看到真相。」

「其實他的確在近代人間掀起巨大波浪,讓無數無辜百姓受難,在你們來講他當然是罪該萬死,我也無意替他說情,只是要澄清一點疑惑,在不斷的悲劇重現中,每個人扮演的角色。套一句西方名言“你們當中誰沒有罪的,可以丟出第一顆石頭“。」

「倘若你還無法信服,可以問自己一個問題,對於認識三十多年的父母,你知道多少?」

志邦追憶省思,搖了搖頭

旗宿道:

「這就是了,相處三十幾年光陰,猶不能了解,遑論是非功過,難道你憑藉著旁人片面言詞、偏頗記錄,就想給他武斷的判決?」

志邦看著多年來認定的殺人魔王,沒錯,這些印象來自他人轉述、媒體宣導,又不曾見著他,憑什麼論調別人的是非功過,先前排斥心情盡去,決定看看他的內在世界。

旗宿道:

「如果你對他的歷史稍有了解,也許你會打消念頭。一將功成萬骨枯,他一向擅長以言語鼓動人民,激起他們最深的仇恨,你有把握抗拒他的精神力嗎?」

志邦本來興趣昂揚,聽旗宿一講,怯意漸生,想起他屠殺數百萬名猶太人的慘狀,不寒而慄,衡量得失,還是算了吧!

待一列列軍隊過去,旗宿忽然指著前面不遠處,看來是有人蜷縮成一團模樣,說道:

「如果你想知道人間所謂地獄的真相,不妨請教那位先生,他叫作來俊臣。」

志邦依言走進那位名喚來俊臣意識。

火紅般烈燄逼人而來,數十個面孔猙獰的人物,手持刀叉朝他戳刺,它手無寸鐵,只能蹲坐抱頭,不停嚎叫。知道他正被自己良心譴責,生不如死。旗宿在他前面作了個手勢:

「等一下他會暫時恢復清醒,這段時間他可以回答問題。」

志邦見他滿頭大汗,驚魂未定,雙手不停揮舞,像是剛才的厄夢還在他眼前:

「剛剛都是你的幻覺而已,現在好多了吧。閣下名叫來俊臣嗎?」

他稍顯疑懼:

「是的,我記得是叫這個名字沒錯,你是誰,怎麼會知道?」

志邦笑了笑:

「別管我如何知道,剛才你在怕些什麼?」,知道他生前絕非善類,口氣有點輕率。」

來俊臣生怕那些人還來索命,瞧了瞧四周,囁嚅地道:

「還不就是以前在我酷刑之下慘死的那些人,其實那也不能全怪我一個人吶!上頭下的旨意,我能不從嗎?還有要不是有一群人幫著我幹,我獨個兒能成啥事?」

志邦道:

「你倒是把責任推得一乾二淨,如果你真認為心安理得,那何必害怕?」

來俊臣一時語塞。志邦見他不答,問道:

「你不妨把你恐懼的事說出來,也許會好一些。」

來俊臣輕描淡寫地說:

「也不過就是怎樣讓囚犯乖乖的,把罪行交待清楚的種種手段而已。」

志邦以前在學校教科書中似乎看過,有關古代非人的刑罰,隱約覺得有股寒意:

「那些囚犯當真都有罪嗎?你又是如何對待他們的?」

說到這些,來俊臣精神一振,眉飛色舞地說:

「殘酷刑罰五花八門,種類繁多難以計數,但都有個共通特性,就是讓犯人承受最大的痛苦,像是

炮烙—用燒紅的鐵塊燙在人身體上,各朝用法不一,像紂王用的是銅柱「膏銅柱,下加之炭,令有罪者行焉,輒墮炭中。」

陵遲—所謂「肌肉已盡,而氣息未絕,肝心聯絡,而視聽猶存。」

車裂—將犯人頭顱及四肢分別綁在五輛車,往不同方向拉。

腰斬—以鍘刀將犯人從腰間斬斷。

剝皮—花樣種類最多,有些是剝臉皮,有些是從背脊當中畫一刀,往兩旁剝開,斷雙臂。

      有些是用瀝青黏稠之物貼緊皮膚,冷卻後敲擊,瀝青與皮膚一齊脫落。

鼎烹—顧名思義,將人置於鼎鑊烹煮,甚至熟而食之。

剖腹—《尚書‧泰誓篇》:「剖賢人之心」首見於子受辛〈商紂王〉剖比干。

抽腸—《莊子‧胠篋篇》:「昔者龍逢斬,比干剖,萇弘胣,子胥靡。」,其中的「胣」

就是抽出肚腸。將繩子高掛木架,一端綁縛石塊,另一端裝上鐵勾,勾入犯人糞口,石塊落下,腸子就抽出高掛。

沉河—※將人綑綁置入水中。

絞縊—絞,所以縊人物,以繩、索、帶將人勒死。

截舌─割掉舌頭。

抉目─將眼珠挖出,有南朝劉子業把劉義恭眼睛剜出,浸在蜜裡,號「鬼目粽」。

斷手足─最著名者,當屬漢初呂后將戚夫人手足斷下、抉目、截舌,置廁中,號「人彘」。

宮刑─《漢書‧刑法志》:「禹承堯舜之後,自以德衰,而制肉刑」,肉刑就是將男子生殖器割去。

幽閉─男子宮刑,女子幽閉,《詩經‧大雅‧召旻》:「昏椓靡共」,以栓牲畜的木橛子摧毀女子下體。

笞杖─最普遍的刑罰,南北朝時用鞭刑,名鞭杖。可輕可重,或生或死全在執行者一念之間

獸咬─《詩經‧小雅‧巷伯篇》:「取彼譖人,投畀豺虎;豺虎不食,投畀有北。」將人放到獸欄讓野獸噬咬吞食。

拶指─刑具用細木棍組成,夾住手指,兩旁用力拉扯。北齊文宣帝時,拷訊犯人常用「車輻、縐杖、夾指、壓踝。」

「除了這些還有諸如─火焚、鑿顛、斷脊、刷洗、騎木驢、鋸割、灌鉛、滾栲笆……一時之間記不完全,大致上八九不離十。」

志邦聽得心頭猛跳,手足發顫,聞道:

「淨說別人的罪過,那你呢?」

來俊臣說得口沫橫飛,得意洋洋:

「我向來的習慣是不管罪行輕重,先用醋灌鼻孔,百般折磨之餘,又別出心裁,設計出十套枷鎖,各有名堂─「定百脈」、「喘不得」、「突地吼」、「著即承」、「失魂膽」、「實同反」、「反是實」、「死豬愁」、「求即死」、「求破家」,特別是這個「求即死」造型格外奇特,是我最得意的作品……」

志邦聽得煩惡欲吐,見他大言不漸、自得其樂的模樣,忙打斷他話頭:

「這些人真的十惡不赦,要受盡苦楚?」

來俊臣道:

「到我獄中,焉能無罪?屈打成招算是尋常小事。」

志邦道:

「害許多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居然敢諉過卸責?」

來俊臣笑了笑:

「沒有那些衙役通力合作,我一個人怎麼作得來?」

志邦道:

「那衙役可都是受你指使的吶!」

來俊臣道:

「說的是呀,我也是受命於上級,上頭要我緝凶懲逆,我依令法辦有啥不對?要知道,大家都是領薪俸、混口飯吃,執刑的衙役有些還是犯人的鄉親,他們都這般狠心,我又怎麼會捨不得?人都有虐待和被虐待的傾向,可不只我一人獨創,為生存、為養活家人,大伙兒全是共犯,你幹嘛淨衝我來。」

志邦道:「就算貪官昏庸,三班衙役總有些好的吧?」

來俊臣嘿嘿連聲說:

「就讓你長長見識,告訴你,衙役當差,餉銀全給上頭拿了去,要他們枵腹從公?門都沒有,不從囚犯下手,難不成真要喝西北風?就算喝風吧,還有沒風的時候哩,教你一個乖,有些小賊還是捕快領頭幹的?」

志邦奇道:

「那官不就成了賊嗎?」

來俊臣道:

「誰說不是呢?我就曉得有個捕頭,會在市集挑個生手沒長眼的偷兒,等行竊後堵著他,

收他當手下人,行盜當賊獲利必先孝敬師父,七三分贓,要有不懂的還會露一手教他。

有道是“偷風不偷月,偷雨不偷雪”,就是遇著大風的時候,即使窗戶臺有點聲響也不會懷疑,容易下手。要是趕上大月亮底下,見出個人影就多有不便。下雨時趁著雨聲也好行事,如果下雪天也不成,會有腳印。碰到一個人作案時,就怕被人發現追趕,還沒得手先辦退路,所有轉彎的門要放些椅凳,為的是讓追的人不留神跌他一跤就好脫逃。萬一什麼都偷不著最不吉利,得在房裡拉泡屎去去穢氣。諸般忌諱、種種訣竅都會傳授,

要是那偷兒膽敢不從,有他吃不完的苦頭。」

志邦道:

「還不都是你們一丘之貉、狼狽為奸。」

來俊臣嘻嘻笑道:

「這才是共犯結構嘛,每個人掌管自己職務,各謀各的利、各攢各的錢,皆大歡喜。」

志邦看他振振有詞,一時還真不曉得拿什麼來反駁:

「你口才便給,我辯不過你,但你贏了又如何?你卻逃不了良心的譴責,就讓你回去擔驚受怕的世界吧!」

這一次旗宿完全作壁上觀,靜靜看著兩人對話,只在離去後問了志邦一句話:

「你同意他的說法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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