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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境》第七章─詠嘆紅顏
2013/06/22 20:37:54瀏覽171|回應0|推薦0

  號泣聲在左側傳來,尋聲前往,一個男子蹲坐著,兩手環抱膝蓋埋首痛哭。進到他意識後,一陣強風刮了過來,那位男子站在欄杆外,兩手緊握欄杆,雙腳微微發抖,在茫茫霧色裡,風將他的淚水拭去,聽他自言自語:
  「女人吶!妳所愛的是什麼?珠寶?豪宅?奢華衣飾?總之不是男人!妳號稱期待純粹無瑕的愛情,曾幾何時,妳已不再年輕,妳把對情愛的憧憬轉變成對物質盲目的崇拜,男人成了被妳們利用的可憐蟲,癡心的追求被妳們解釋成甩不掉的變態,唯有英俊、多金,才是妳狩獵的目標,他們是妳獲得物資的來源,一再以身體做交易,有一日男人不再遂其所願,翻起臉來控告對方性侵害。」
  「女人吶!妳們可曾照照鏡子,妳們配得上你們想要的嗎?妳們只想著不勞而獲,驅策愛妳的男人滿足妳無窮的欲望。男人與生俱來對異性追求的衝動,賀爾蒙的刺激之下,即使不願意可又苦嘆奈何,妳們得了便宜又賣乖,善意的示愛成了性騷擾,倘若有種藥可以讓男人理性地觀察女人,恐怕墜入愛河一詞會成為傳說....」
  「女人吶!可真難伺候,窮人她嫌寒酸,富的她嫌銅臭,男友殷勤呵護她嫌沒志氣,忙於賺錢她嫌不體貼陪伴,女人常道男人沒錢不要緊,有理想有志氣便好,什麼理想呢?還不是賺大錢以供揮霍的藉口。」
  「女人們可曾想過,妳真的愛過妳眼前的男人嗎?或許妳只把他當提款機,當按摩椅,當呼喝使喚的奴僕,當妳滿足情欲的性機器,如果不信請看分析。」
  「在男人付出真情追求時,妳即使不接受,可有給予相同的尊重?要知道,人類最可貴的無非是真摯情感的付出,當男人領悟到,痴心痴情只會惹來訕笑,甜言蜜語才能博取歡心,他還能維持原有的純稚嗎?他能不隨波逐流地學習花心薄情那一套嗎?當他體到,遊戲花叢無不隨心所欲,妳還奢望他只會愛你一人嗎?女人吶!妳還想自欺到何時!醒醒吧!妳們愛的只是心裡那個虛構的偶像!」
  「女人們總會習慣性地要求對方,為了她必須要有所犧牲,來證明所謂愛的存在,最諷刺的是,她們要求對方最好為了她能不惜犧牲生命。問題來了,如果這女的也愛他,就不至於要他捨棄生命來滿足自己的虛榮,而男的如果想通這點,他會把命交給無情狠毒的女人嗎?我想沒人會否認除生死無大事這觀念。」
  「說明白些,千百年來愛情一詞,早寫濫在無數廉價的愛情小說中,那只是失意的落第文人筆下的胡謅瞎調,年輕男女不明就理之餘,誤中其毒,真以為人類世界真有異於禽獸的驚天動地愛情存在。」
  「翻開古今中外,能感人肺腑慟其心扉的章節,無非是男女終不得相守作結束,博得遺憾感慨而已,若把故事中一切阻力橫礙撇開,還能剩下些什麼?女人們該慶幸,要不是男人受制於動情激素的作祟,恐怕要墜入女人的陷阱就沒那麼容易了,而如今女人們卻似乎以為,世界逐漸在其掌握而沾沾自喜。」
  「不管在婚前婚後,女人總要男人依照自己的標準作改變,舉凡脾氣,習性,起居,
  她們全要插手,確不知,他們之所以彼此看對眼,相惜相親,全肇因於當時兩人的思想觀念性向地位皆有類同或互補之處,若要長久相繫,必須針對此一特性發揚光大,堅守不退為是,豈料男女識不至此,忘記“悔教夫婿覓封侯”乃千古不替之浩嘆。」
  「女人似乎一直覺得和男人交往是蒙受莫大的屈辱,非得從男人那兒撈點好處不可。如果男人外表稍微不合她意,也就是所謂不稱頭,膽敢追求本姑娘,那苦頭可有得吃啦!」「上下班(課)要接送,車種不能太寒酸,送的衣物飾品得名牌,噓寒問暖不在話下,隨傳隨到理所當然,女人之所以這般驕縱,還不都是被慣壞的。」
  「既有大灑銀兩面不改色的火山孝子,自然產生揮霍無度的拜金女郎,男人何其無辜,做牛坐馬任勞任怨,所換得的卻是這種貨色,要退要換還得付一大筆贍養費,真是所謂被趕出伊甸園之後的代價嗎?」
  
  「女人們吶!當妳振振有詞,宣稱喜歡有錢人並非羞恥,那只是個人的一種興趣選項,既不害人,何需受人責難..沒錯,錢本身不存在所謂罪惡,它是一種十分好用的工具,尤其在現代社會,它甚至是萬能的,它可以促使人們為獲得它而不計一切手段,擁有愈大的財富也同時能掌握愈大的權勢,應聲隨從、醇酒美人、以及可以想像或不可想像的奢華享受,無不垂手可得,就是這無所不能的特性,掌握它即可建構屬於自己的獨裁王國,怎能不令人心嚮往之。」
  「但是妳們知道嗎?追求財富的過程可不像妳們取自於男人般輕鬆寫意,爭奪之間血淋淋赤裸裸的殘酷,直是對人性最嚴重的戕害,嚴重程度更與金錢價值觀愈單一成正比。」
  「不可否認的,愈有錢投懷送抱的女人也愈多,當然,每個人對於生活物質有享受的權益,合法的前提下,旁人無權剝奪,但對於那些無法或不願競逐於名位利祿的窮人們,是否在以後看待他們時,稍微收斂起驕傲的下巴和鄙視的眼光,要知道,沒有這一群樂天認命的耕耘者,誰替妳的凱子男友辛勤工作及照章納稅呢?沒功勞也有苦勞,您說是吧!當下次有機會聽到有人疾聲批判道德淪喪,官商交征利,棄黎民若敝屣時,可別又睜著無辜姣黠的眼睛,說一切不關我的事吶!」
   「女人們吶!可曾注意過,妳身邊深愛著妳的男人,可有強要妳去追求不可企及的
  理想?可曾要妳證明那虛無縹緲的愛情?那是因為他喜歡的是現在的妳,溫柔纖細的妳,別怪他不懂浪漫,面對詭譎多詐的社會,他已疲於奔命,回家只為能有溫暖的擁抱,如果妳也同是上班族群,彼此報以同理心的微笑,足以化解心力交瘁的疲憊,最不需要的是妳叱問他為什麼晚一小時回家,他責罵妳星期六夜不歸營。」
  「或許一夫一妻並不十分理想,花花世界中變成彼此感情的考驗溶爐,但當初妳們互相欣賞,輕憐蜜愛得令人傾羨的那一幕呢?互信互諒的誓約呢?難道只是一時激情的戲言嗎?」
  「如果人們歌頌的愛情是真的,那後來怎麼會變質呢?如果愛情這樣容易變質,
  怎能作為一種信仰依靠呢?號稱以愛情維生的女人,該如何自圓其說?」
  
  好不容易聽他說完這一大套,只見他心一橫,牙一咬,縱身躍下高達三十七層大樓。
  志邦慘然搖頭道:
  「又是一個因愛難求的殉情者,每天不斷上演著,人們總笑飛蛾撲火的愚昧,自己何嘗高明?」
  旗宿道:
  「你不妨把他當成偏執心態的標準範例,這個人一方面渴求愛情,一方面卻對女人有著極大偏見,等於是把自己侷限在自設的框架裡,出不來反怪別人把牢籠造得這般堅固。這種對異性的執著與衝動,一方面讓後代綿延不絕,一方面又把意志推落無底深淵,是人類無止盡卻也無可奈何的宿命。」
  
  「或許如今的男女交往是出了些問題,要求對方的越來越多,肯付出的越來越少,要求對方深情專一,卻放縱自己捻花惹草,現代人的交往條件日趨複雜,已不再是單純的兩情相悅,想坐享其成從中牟利者不勝其數,想嫁入豪門的女子指數激增便是一例,與買彩券賭博一樣,少許投資便想一夕致富,且看究竟得嘗夙願的多還是泥淖深陷的多?」
  
  「令人不解的是,以自己容貌肉體吸引異性本來天經地義,但目的是要換取一張長期飯票原也無可厚非,但卻對煙花女子如此不屑的態度就難免匪夷所思。」
  「如果你想更深入了解他,不妨去和他接觸,我曾試過幾次,都無法打開他的心結。或許因為我不是人類,有些特殊邏輯觀念不和,他始終堅持自己看法,結果是因為臨終時極度的怨憤和恐懼,讓他被困在生死邊緣,一次又一次將不幸片段循環上演。」
  志邦道:
  「姑且一試也好,長長見識。」
  就趁他再次站上欄杆外時叫喚:
  「有什麼事想不開偏要尋短,說來聽聽如何?」
  那男子道:
  「別管我,誰也不能解決我的困擾,多餘的人生只是延長痛苦而已。」
  轉移了他的注意力,志邦緊接著說:
  「你不說出來又怎麼知道別人都解決不了,說一下對你也沒啥損失嘛。」
  那男子轉過身來道:
  「好,我先說個故事,如果你能解答再說。」
  「很久很久以前,有個很小的國家,由於面積小、資源缺乏,加上所在地人民眼界
  狹隘,產生一連串令其他國家匪夷所思的故事,這地方有個名稱"夜郎"
  夜郎國裡並不富裕,可是在國際誇大渲染下,以訛傳訛,使得其他不明就裡的國家,
  甚至夜郎本地,也自以為很富有,漸漸產生狂妄的心態,以為可以憑口袋幾兩銀子,
  便可將其他人的自尊踩在腳下,下自升斗小民以至達官貴族,莫不為此洋洋得意。」
  
  「這夜郎國有種不成文的規定,應該說是當地普遍的價值觀,他們認為只要有錢,沒有
  什麼買不到的,有形的物質就別提了,甚至無形的,諸如女人的羞恥心,為人的尊嚴
  都有一定的價格,只要你是付得起錢的大爺,自然就有人不惜屈膝卑顏地將以上東西
  一一奉上,咦!很古怪地,這些論調在當地真的暢行無阻,如果你在這裡住上一段時間
  你會發現,這果然是有錢人的天堂,管你錢是哪兒來的,女人無論高矮胖瘦,端莊淫蕩
  任君挑選,奴僕不管男女老幼,隨你使喚,只要一個原則--你口袋裝滿了他們唯一的企
  求--錢。」
  這裡的女子都有個特色,不管她們外表裝得多麼高貴嫻雅,別被這些騙了,她們之所以這麼做作,無非是為了提高自己的價格,如果你不小心,誤中迷魂陣被那姣好的外貌騙
  得團團賺,要怪也只能怪你自己來此觀光之前沒有打探清楚,這裡的女人只有一種身份
  --娼妓。
  「明的娼妓還好,她廣告看板上貼的就是一夜多少,包月另計,童叟無欺。」
  「暗的娼妓就狠得多了,又分兩種,一種是吃完就走型,另一種是吃乾抹淨型,咱們先瞧瞧前一種--她們會先和你建立起一種關係叫男女朋友,擺明了吃你的用你的,衣食樂行全要男方供應,她們會使出各種手段,或撒嬌焉,或威脅焉,直到你人窮財盡,已無利用價值她們便拍拍屁股走人,尋找下一個目標去也。」
  志邦越聽越奇,嘴都合不攏了,哪有這種地方,他真的病得不輕。那男子繼續說道:
  「先別訝異,這種還算好的,另一種會更使你膽戰心驚,她們不會滿足於第一種關係,她們會挑選富豪世家當目標,建立起叫夫妻的關係,較容易滿足的會利用幾年時間,把丈夫名下財產往自己戶頭移轉,到一定數量後即託辭離婚,而做丈夫的猶如啞子吃黃連,家醜難外揚之餘,忍痛再賠上一筆贍養費,目送夫人另覓新歡去也。」
  「且慢瞠目結舌,還有哩,最狠一種是串聯謀財害命,他們的目標通常是行將就木的老人(通常愈富有是愈老),夜夜笙歌之餘,老人們禁不起麗人摧殘,遂其所願矣,像這一類謀殺最不易追查,十有八九不了了之。」
  「在這種外人看來畸形的社會狀態下,夜郎國的百姓可是樂在其中哩,女人以各種名目向男方取得金錢,而男方為求傳宗接代或滿足情欲不得不屈服在女人手段下,或巧取豪奪,或欺矇拐騙以求快速獲得金錢,沒有人會追究錢從哪來,只求有錢,嘿嘿,夜郎國的人生活在這種環境裡可是快樂得很哩。」
  志邦道:
  「或許都是被生活現實逼出來的吧?」
  那男子道:
  「究竟是尊嚴人格重要,還是衣食溫飽重要?見人見智,但有一點必須釐清,風塵女子出賣肉體換取金錢,一般人出賣人格尊嚴賺得微薄薪資,有何高下之分?」
  志邦道:
  「出賣人格?沒那麼嚴重吧?」
  那男子道:
  「多少業務員昧著良心替公司推銷不實商品,算不算出賣人格?」
  「多少作業員奉獻一生卻被無理裁撤,算不算出賣尊嚴?」
  「多少人夙夜匪懈為公司前途努力,卻比不上只懂逢迎的昇遷得意,算不算公平?」
  「與其說這是現實,倒不如承認是群策群力的結果,沒有眾人任勞任怨的付出,怎有予取予求的市場?」
  「人之異於禽獸者希,如果為求溫飽就不惜犧牲一切,人和其他生物有何差別?」
  「倘若承認和其他物種並無二致,憑什麼自稱萬物之靈?」
  「要不就乾脆承認人類是萬物之一,互取所需,公平合理。」
  「夜郎國的女人可不是打娘胎生來就這般德性,她們也有過清純可人、溫柔婉約的年
  輕時光,那時候的她們情竇初開,對於男女之愛懷有極夢幻而不切實際的憧憬。」
  「那段朦朧期,沒人給予適當適時的幫助,她們接觸最普遍的,是誤導錯亂的浪漫言情小說她們以此刊物為愛情導師,幻想自己將來的白馬王子當如小說所描繪的,高大,英俊,挺拔,多金且溫柔,可悲的不是這些幻夢,而是沒人告訴她們,別說世界上沒這號人物,就算有,她們配得上嗎?豪富家庭講究的可大多都是門當戶對的政治婚姻吶!」
  「於是,遺憾自此蔓延,當她們夢想破滅,首先責怪的不是誤導她們的小說,不是本身的愚昧無知,而是男人的無情欺騙,卻不知,男人之所以甜言隱瞞,蜜語矇騙,只是投其所好呀!而且在謊言未被揭穿之時,她們何等享受,這種種前因後果,她們從來不去想本身過錯,跟當時的政客大有異曲同工之妙。」
  反過來說,男人有錯嗎?當然有,錯在當初在伊甸園受引誘吃了那一小口蘋果,之後對異性產生情愫,若不學會花言巧語,討好異性,任憑你個性多正直善良,對那些膚淺的女性來說連個屁也不值,但學得長袖擅舞、招蜂引蝶之後,選擇可如過江之鯽,應接不暇,天性引誘卻像初嘗血肉的幼獅,再也無法回頭茹素了,這又是誰的錯呢?」
  志邦聽完頭昏腦脹,看著那男子一臉正經,才知他陷得多深,勉強道:
  「我說這位先生,究竟你被女子傷得多重,要如此椎心刺骨的痛斥女人?」
  那男子道:
  「誰痛罵女人了?我只是為她們感到婉惜和遺憾,而且我是根據觀察所獲得的結論,並不是因為被傷害才憤慨埋怨。」
  志邦聽他說話有條有裡,好像沒有神經病的跡象嘛,問道:
  「怎麼說是為她們感覺遺憾和婉惜呢?」
  那男子道:
  「如今女子享有的權利已非昔日可比,正可以用本身身為女人的優勢,帶領世界走向和平安樂的境地,但她們卻反其道而行,帶頭讓世界沉淪,怎不令人扼腕!」
  志邦道:
  「就是你剛才說的那一套理論嗎?怎麼我聽起來全都在罵人而已?」
  那男子嘆了口氣道:
  「或許是我情緒激動,詞不達意,我真正的意思是,男女分佔天下二分之一,但是女子的身影、女子的魅力,足以憾動絕大多數的男子心靈,正由於如此,多少男人為了心愛的女子,甘願掏心挖肺、不惜一切來贏取她的青睞,倘若女人懂得利用這種優勢來對男子循循善誘,將百鍊鋼化為繞指柔,天下自然太平,但女人運用本身的千嬌百媚、養兒育女的天然資源,用它來換取男子甘心掏出口袋裡的錢,用愛情當幌子迷得男人為她拚鬥,為她在感情遊戲裡相互殘殺,豈能不令人遺撼?」
  志邦道:
  「哪有你想的這樣嚴重、這麼悲觀,就算有少數敗金女子,但說到能影響世界,也未免太誇張了點。」
  那男子道:
  「你真的這樣認為嗎?那我請教一下,當年你花多少錢取的媳婦?沒有花這筆錢,她或她家裡的人願意把她嫁給你嗎?」
  志邦道:
  「你說的是聘金吧?這也算嗎?我記得好像是三百萬吧?這種禮儀自古以來都是如此,已經成了風俗習慣了。」
  那男子道:
  「三百萬,也許你認為是小數目,但是沒這筆錢又喜歡她的人呢?在現在的風俗習慣下,他就得打一輩子光棍?他要是不甘心呢?荷爾蒙作祟之餘,輕則嫖妓宿娼,重則擄掠姦淫,多少性壓抑衍生的暴力犯罪歷歷在目,誰能無視它的存在,尤其中國人只用駝鳥心態來面對,更助長野火撩原。孔丘言:「食、色性也。」人除了吃是維持生命最重要因素外,性是繁衍子孫必要過程,在人類歷程上被安排在第二位,你說有沒有關係?嚴不嚴重?」
  「在你所謂約定俗成裡,有些人的身價可不只三百萬,誰娶得起?當然是豪富等級,所以那麼多人拚命鑽營,累積財富,為了豪宅名車?追根究底還不是為了可以享受眾多名媛淑女來投懷送抱,這爭奪名利的過程,你可別告訴我都是正大光明的,之間隱藏的醜惡,你能想像?現在你告訴我,重不重要、嚴不嚴重?」
  志邦搖了搖頭,感覺一絲悲哀,也不知是為天下的癡情男女,還是執迷不悔的眼前男子。
  聲音有些沙啞地說:
  「其實你大可以隨便找個女子結婚生子,用花言巧語騙騙無知女人應該不是多難的事。」
  那男子道:
  「當然不難,可是那並非我想要的,若女子不是要一個相知相守的男子為伴,而只是想找個長期飯票,娶來何用?充其量不過是洩欲工具。而且面對這樣的女子,我便無法給她想要的幸福,又何必耽誤她。」
  志邦道:
  「女子大都是感性動物,行事作風大半只憑一時喜好,要求她們用理性思考自己在世界上足以承擔的重任,似乎太苛刻了點。」
  那男子道:
  「關於這一點我也想過,可是以目前局勢,唯一能救亡圖存的,別無它法。」
  志邦搖搖頭說:
  「難道你不認為,向來以理性思考的男性才足可擔當救世濟民的鴻圖大志?」
  那男子指著志邦,哈哈大笑,捧腹跌足,久久不能自己,說道:
  「男子會理性思考?你聽誰說的,父權社會統御世界數千年,向來只擅長用下半身思考, 為奪權繼位、爭風吃醋,把天下搞得鋒火四起、烏煙瘴氣。如果不信,我可以舉幾個例子……」
  「姒履癸,就是常說的夏桀,因為寵愛施妹喜,令宮女日夜撕裂綢緞以博她一粲,酒池肉林,縱淫狂歡,終被子天乙(商湯)擊倒,放逐於荒遠的南巢,夏王朝覆滅。」
  「子受辛(商紂),雖力大無窮,赤手能格斃虎狼,但寵愛蘇妲己讓他失去理智,宮廷逸樂、狂飲沉醉,倒行逆施,大臣進諫卻慘遭剖心,最後不敵姬發(周武王)大軍,逃至堆滿金銀的鹿台,自焚身亡,殷商覆滅。」
  「姬宮涅(周幽王),為逗褒姒一笑,驪山燃烽火、戲弄諸封國,將國家大事視同兒戲,日後犬戎入侵,烽火重燃,就因為沒人當真,鎬京陷落、姬宮涅被殺,西周走入歷史。」
  「東周春秋,宋國華督垂涎孔父嘉之妻,煽動政變,散佈謠言陷孔父嘉於不義,殺孔父嘉奪其妻。」
  「蔡國國君蔡獻舞對息國息夫人無禮,息國遂與楚國結盟設計報復,蔡獻舞反向楚王推薦息夫人的風華絕代,美貌無倫,楚滅息國,擄息夫人而去。」
  「楚王好纖腰,宮人多餓死,為一人喜好而令群姬妾受災殃。」
  「吳王夫差受西施迷惑,讓姒勾踐有可乘之機,十年生聚。無視伍子胥的忠言逆耳,終於斷送吳國江山。」
  「漢代成帝、哀帝迷戀趙飛燕,至死不悔。」
  「後漢三國,王允巧計連環,使呂布為搶貂嬋殺董卓。」
  「隋煬帝楊廣即位之前,企圖染指父親寵妾陳夫人,不惜親手弒父。只為乘船遊河,一百餘萬民夫開通濟渠、數十萬人開邗溝。徵調民夫兩百萬,擴建“洛陽宮”、建“西苑”亭台樓閣不計其數,姬妾宮女過千盈萬,只為供他一人淫樂,滿足他無藥可醫的大頭症。」
  「唐皇李隆基,垂涎兒媳楊玉環,甘冒亂倫荒淫罵名,納為寵妃,致使荒逸無度、朝綱不振,安史大亂,黃巢造反。」
  「宋、元、明三代被黑暗政治籠罩,歷史上滿佈戰禍血淚的記載,風花雪月紛紛缺席。
  百姓寄託於粺官野史、小說筆記。」
  「吳三桂與李自成爭搶陳圓圓,引清兵入關,覆滅明代江山,寫下“衝冠一怒為紅顏”這使人咋舌的一頁。」
  「外國人並沒有在這一章缺席,希臘人,因為不能忍受斯巴達皇后海倫,與土耳其半島的特洛伊國王子絲奔,組聯軍攻打特洛伊,留下著名的“木馬屠城記”。」
  「多少英雄豪傑都栽在女色這一關,摜盔卸甲、棄械投降,怎不令人浩歎。」
  那男子稍作停頓,話鋒一轉:
  「反觀女人受理學及父權箝制幾千年,才開放數十年就有如此輝煌表現,各方面才華足可與男子並駕齊驅,怎不令人將未來希望寄託在她們身上。」
  「至於權力更迭、朝代交替,多得難以計數,商滅夏、周滅商、西周變東周、春秋換戰國、秦皇一統,漢滅秦、三國混戰、晉滅吳、五胡十九國倏起倏亡、隋朝短暫統一、唐滅隋、梁唐晉漢周五代逐立、宋滅漢周、金滅遼、蒙古滅金、元滅宋、明滅元、清滅明、民國成立。之間的殺戮征伐,除卻民怨沸騰的成份,哪一樣不是男子為奪權而發起?」
  聽他滔滔不絕,繼續說道:
  「要說女子的出色,在理學箝制、父權壓榨中仍能綻放教人驚豔的花朵……」
  「殷商婦好,為商朝卜官,能誦祭文能寫卜文,曾受武丁之命,率兵擊敗商王朝邊夷部族,北有土方、西南有舌力、東南有夷國、西北有羌國。」
  「楚莊王妃子樊姬,輔佐楚莊王棄畋獵就政事,嘗派人往鄭、衛等國搜羅賢者英才,奠定楚莊一世霸業。」
  「春秋杜三娘,聰慧過人,曾以九曲明珠穿線法,助孔丘度陳國之難。」
  「楚國女須,屈原之姐,嘗以移水就石的譬喻,使屈原了解要勸楚懷王贊同聯齊抗秦須靠民情意向。」
  「戰國聶嫈,聶政之姐,韓國人。聶政刺殺韓傀,剜目毀容深恐殃及親人。聶嫈聞訊趕至,不懼殺身之禍,撫屍大慟,歷數韓傀奸行,頌揚聶政事蹟,自刎而盡,後世遂知聶政俠名。」
  「孟軻之母,三遷定居、斷機示學、內屋訓子…終成就一代亞聖。」
  「漢代卓文君,不計門第與司馬相如相戀私奔,不惜當爐賣酒,愛其所愛。」
  「班昭,班固之妹,扶風平陵人,純良聰慧、文采斐然,繼父兄遺志,完成一代名史《漢書》,著《女誡》一書。」
  「鮑姑,道家葛洪之妻,採覓百草、救人無數。擅針炙,與葛洪著有《肘後備急方》。」
  「衛夫人,名鑠,字茂漪東晉時書法名家,師承鍾繇,勇於創新,後人讚其書法“碎玉壺之冰,爛瑤台之月,婉然芳樹,穆若清風”,著有書法論《筆陣圖》。」
  「晉代謝道韞,謝安的姪女,聰穎雄辯、才思敏捷,曾投身兵戎,亦女中豪傑。」
  「張夫人,真姓名不詳,五代後漢朱溫之妻,以她的良德賢明,溫柔婉約,在朱溫當年攻城略地時多加約束,令軍民免於斧鉞者不計其數。可惜紅顏薄命,結褵二十載後遽然辭世,朱溫失去愛妻制約,一年間除滅唐祚,自立為王。」
  「花見羞,豔名遠播而忘其姓氏,五代時後唐李嗣源之妻,才情貞德與月貌花容兼備,明宗在位八年,輔政佐治、除弊興利,泰半仰仗她啟迷指點。」
  「柴皇后,後周郭威之妻,慧眼獨具、蘭心蕙質。一手將郭威從好勇鬥狠的市井小民栽培成氣宇軒昂的英武人物,終能藉此取得一方江山。」
  「林默娘,後周顯德年間,福建興化府湄州島人,當地居民多捕漁為業。她常以出人意料的預感測知何日波浪洶湧不宜出航,何時風和日麗必得豐收,拯救鄉人淪為波臣的悲劇不知凡幾,被奉若神明,至清代嘉慶年累計歷朝誥封為“護國庇民妙靈昭應宏仁普濟福佑群生誠感咸孚顯神贊助垂慈篤天祐后之神”,聲譽之隆,無出其右者。」
  「北宋佘賽花,楊門女將之首,武藝超群、見識不凡,北宋禦遼戰事,令鬚眉汗顏。」
  「穆桂英,列名楊門女將之一,英勇豪氣播於寰宇。」
  「梁紅玉,抗金名將韓世忠之妻,雖出身風塵但處於兵戎亂世,勇毅果敢不讓乃夫。」
  「晏貞姑,南宋江蘇儀徵人,隨父兄“晏家軍”出戰金兵,大挫金人銳氣。在楊子橋以區區五百之師,抗禦金將粘罕數萬大軍。雖人人奮勇卻寡不敵眾,見父兄戰亡,晏貞姑拚死殺敵,斬除數十元金人兵將,終於精疲力盡,自刎全貞、壯烈成仁。」
  「馬皇后,明太祖朱元璋之妻,端莊嫻淑、通情達理,輔佐多疑猜忌的太祖皇帝,常在他盛怒降罪之際溫言勸喻,因她一言而免無辜誅連者眾,嘗言:「法屢更必弊,法弊則奸生,民數擾必困,民困則亂生。」
  「陳喜妹,明景泰年間,黃河氾濫,以意介弱質女流,於滾滾洪流中,救活一家五口。香消玉殞後,鄉人口耳相傳,常於泥流濁水中,見一女子來救,貌似陳喜妹,眾人感念其德,築“喜妹亭”,尊稱為“黃河女神”。」
  「秦良玉,明神宗萬曆年間,忠州人氏,“為人饒有膽識,善騎射,兼通詞翰,儀度嫻雅,而馭下嚴明“。與夫婿馬千乘率“白桿兵”南北轉戰、驍勇矯健。萬曆末年,滿人來犯,秦良玉奉命鎮守山海關,屢次令強悍如猛虎的清兵無功而返。在京師與清軍對決,收復濼州與永平三城,解京城之圍,在石砫獨軍抗禦流寇張獻忠,使流寇終無法越雷池。豐偉功績,比之薊遼督軍袁崇煥亦不遑多讓。明史評:『夫摧鋒陷陣,宿將猶難,而秦良玉一土著婦人,提兵裹糧、崎嶇轉戰。其急公好義,有足濔者,彼仗鋒臨戎,縮頭觀望者,視此能無愧乎!』。」
  「沈雲英,明崇禎年間,承父遺志,率道州殘存兵將突襲張獻忠賊營,保全道州城池百姓,後人思念恩澤,建“雲英祠”至今香火不斷。」
  「賀雙卿,清康熙年間江蘇丹陽人,生有夙慧、詩文並茂。但天妒紅顏,嫁予傖俗莽夫,受盡荼毒。一闕“鳳凰臺上憶吹簫”---
  『寸寸微雲,絲絲殘照,有無明滅還消。正斷魂斷魂,閃閃搖搖;望望山山水水,人去去,隱隱迢迢!從今後酸酸楚楚,只似今朝。
  青嫋嫋青,問天不語,看小小雙卿,嬝嬝無聊;更見誰誰見,誰痛花嬌?誰共歡歡喜喜
  ,偷素粉寫寫描描;誰還管生生世世,夜夜朝朝。』
  「呂四娘,清初大儒呂留良的孫女。自幼拜黃犢為師,習得“劍隨意動、刃隨念飛、勢如虎豹、迅若燕雀”。憑滿腔熱血、一身武藝,入禁宮取雍正首級,弔慰呂氏一門英烈。」
  「香妃,清初回疆人,容貌絕美、身有異香。寧隨族邦同殞,不伴仇酋共眠。」
  「席佩蘭,清乾隆年間文壇佳人,才情橫溢,著有《長真閣詩集》,一字字出於性靈,不拾古人牙慧,而能天機清妙,音節琮理。似此詩才,不獨閨閣中罕有其儔也,其佳處,總在先有作意,而後有詩。」
  「孫雲鳳,席佩蘭同窗。命運多舛、紅顏早夭。其詞意或悽楚、或懷憂,藉物舒抒情、憑月聊賴,皆能發人省思、感傷落淚。」
  「金纖纖,清乾隆年間蘇周才女,自幼慧黠多巧、眉目如畫,著有《瘦吟樓詩稿》。她的詩─“娥眉都有千秋意,肯教遺編付劫灰;落筆如駿馬在御,蹀躞不能自止耶”。卒齡方二十五。」
  「黑水仙,清道光年間,劫富濟貧,飄忽無定,江湖奇女子。」
  「葉赫那拉蘭兒,中國近代史上影響最深最遠的女子。由機敏果斷到昏瞶跋扈,將滿清帝國從四面楚歌帶往窮途末路。她以幼齡秀女入宮,得咸豐寵幸,前後三年一路由“蘭貴人”、“懿嬪“、“懿妃”、“懿貴妃”。待咸豐駕崩,與皇后鈕祜祿氏並稱東西太后,共掌天下大權,垂簾聽政。及慈安仙逝,隻手獨攬全局,光緒成為她擺弄的傀儡。倒行逆施之間,愛新覺羅灰飛煙滅。」
  「洪宣嬌,洪秀全之妹,幾乎是太平天國起伏推手,先後延攬蕭朝貴、楊秀清、黃玉崑、韋昌輝等人拜倒在她石榴裙下,促成太平天國的興盛,又藉著長袖善舞的個人魅力,顛覆天國內部男女關係,致使衝突矛盾不斷,成也蕭何,敗也蕭何,一代基業就此葬送。
  所謂─脂粉釵裙而能驅策鬚眉。」
  「杜憲英,清咸豐年間。河南人氏。自幼聰穎巧慧、智勇雙全。隨父親詳研兵書、嫻熟武藝,而後組織鄉勇對抗太平軍。」
  「李淑真,河南光州人,隨夫征戰,攻險摧間,悍然無懼,而後其夫沙場遺恨,未亡人誓為夫雪恥,奮勇絕倫若得神助,無人敢纓其鋒,令太平軍聞風喪膽。」
  「賽金花,清同治年間,周旋於富商巨賈及達官貴人之間,憑她的姿色手段,展現難得的外交天才。八國聯軍時期,她與瓦德西的一段情緣,保全了無數北京百姓的生命財產。」
  「秋瑾,清光緒年間,自號鑑湖女俠。知書達禮、能文善詩,生於國家內憂外患時節,目睹外夷肆虐、滿清腐敗,遂獻身革命,並發文籲請婦女覺醒。光緒三十三年,安徽起義,事洩被捕,酷吏嚴刑不能使她低頭,浩然正氣令貪官心驚,獄中賦詩一首─
  莽莽神州慨陸沉,救時無計愧偷生;搏沙有願興亡禁,博浪無椎擊暴秦。
  國破方知人種賤,義高不礙客囊貧;經營恨未酬同志,把劍悲歌涕淚橫。
  臨刑時僅留“秋風秋雨愁煞人”表明心跡,誠然志節偉烈,一代英雌。」
  「相較於前人才情貞烈,現代女性留下了什麼?」
  志邦道:
  「也許就是有這種種苦難,才蘊育出芬芳襲人的果實。」
   「總之現實是誰也無法改變,徒增感歎而已。」
   「你這樣想只是為難你自己,改變不了任何事實,何必鑽牛角尖,倘若能放開你的道德觀念,別再去想那些煩雜瑣事,天下再亂也不干你的事,對吧。」
  旗宿加入話局道:
  「想必你也聽過“凡所有相皆是虛妄”偏執只會讓自己陷於萬劫不復,快回頭吧!」
  說完前面一大堆話,盡吐胸中悶氣,加上旁人提點,如當頭棒喝,那男子臉上表情逐漸緩和,笑了笑,轉身而去沒再回頭。
  旗宿道:
  「你看,這萬般都需要機緣,先前我屢勸不聽的人,遇見你之後竟豁然開朗,可見得你真的有這方面的才能,說不定你也可以成為引導人。」
  志邦還在想剛才那男子說的話,沒聽到旗宿讚許他。
  聽完那男子一番自白,志邦混亂的思緒揮之不去,好像他形容的古代女子全現身在眼前,徘徊盤旋,一會兒含情脈脈、一會兒凝睇微笑,或英姿煥發,或仗劍俏立。
  志邦盤膝坐了下來,依照先前旗宿教的凝神法,冥想一遍。行功完畢,緩緩張開雙眼。
  感覺又輕靈許多,紛擾的幻影消散無蹤,帶著神清氣爽的心情,再度和旗宿往前行去…
  旗宿道:
  「無巧不成書,前面一個正好是和剛才那位相對,是個視男子如寇讎的女子。」
  志邦依言看去。
  一位面容姣好,身段曼妙,穿著紅衫的女子,手裡像是握著疊信,看完一頁就把一頁撕掉,臉上怨毒神情,讓她原本美麗的樣貌失色不少,甚至有幾分猙獰,
  讀完手上書信,搬過來一張椅子,將椅子上那綑繩索拋過房樑,套在自己脖子,
  志邦實在忍不住,伸左手把繩索拉開,右手將她從倚子上抱了下來。
  旗宿因事出突然,沒料到志邦會有這意外之舉,待要阻攔已來不及,出言道:
  「她在此投環自盡已數百回你這樣做會有不可預知的結果。」
  志邦這才後悔一時衝動,訥訥地道:
  「反正都已經做了,就看怎麼發展吧。」
  那紅衣女子回過神,見到一個陌生男子抱著她,氣急敗壞將他推開:
  「你是誰,在這裡幹什麼,別擋著我自殺,我非要變成厲鬼找那負心薄倖的臭男人報仇不可!」
  志邦道:「我說這位小姐,你早就死了很久啦,妳自己都不知道嗎?」
  那小姐道:「怎麼可能,少他媽的胡說八道,本大小姐死了沒我會不清楚嗎?再說我死不死干你屁事,少在這囉嗦。」
  志邦碰了一鼻子灰,勉強陪笑道:「好好好,妳沒死,是我胡說,妳可以告訴我妳為什麼要尋死?」
  那女子道:「反正我也挺無聊的,不妨跟你哈拉兩句。」
  從左邊褲袋掏出包煙來,自顧自抽了起來
  志邦回頭向旗宿苦笑一下,又向那女子問道:
  「究竟你要報復的那人是誰,讓你痛心疾首得寧願犧牲性命也在所不惜?」
  那女子道:
  「還不就因為他明明說只愛我一個,背著我又去搞七捻三,找了狐狸精,昨天在良宵賓館被我抓到,惱羞成怒還動手打我,我當然氣不過啦,我就看那個連續劇都有演,女人只要穿全身紅衣,上吊自殺就可以變成厲鬼來報仇,而且我也不是真的想死,我只是想用這個方法試探,看他會不會回心轉意來愛我。」
  志邦不禁惻然:
  「又是個為愛癡迷的女子。」
  問道:「為什麼妳會這樣一往情深地愛他呢?既然他已經變心,你也可以去找別人吶!」
  那女子道:「說得這樣輕鬆,已經愛上了就不容易回頭了,你不是女人不會懂的拉。」
  志邦想想或許真是如此,怪不得有人說女人是感情的動物,不像男人會用較理智的方式來看待感情,不過剛剛那個發狂跳樓的男子例外,旗宿不也是這麼說的
  
  「你當初會什麼會喜歡上他呢?」志邦換個角度問道:
  那女子努了努嘴說:
  「他家裡有錢吶,樣子又正,我姐妹淘都說我走運哩,吊上這麼一管凱子,我可是花了好一番功夫才引起他對我的注意咧。」
  志邦聽言差點昏倒,後悔剛才多事,勉強打起精神問道:
  「那妳當初要認識他之前有沒有想過,他既富有模樣又俊,身邊一定圍繞著不少美貌女孩,而既然可供他選擇的機會那麼多,俗話說“物以稀為貴,量多價便宜”,他又怎麼會珍惜身旁隨便的女子。」
  那女子搔首弄姿地道:
  「那就靠個人本事魅力,我可是從小立志要嫁入豪門,只要能嫁給有錢人,啥代價都不算什麼,當少奶奶多好,出門有司機轎車代步,要我去跟窮人擠公車老娘可不幹,穿的用的非名牌不可,嫁給窮人可要喝西北風吶!」
  志邦反駁道:
  「嫁給一般薪水階級雖沒有奢華享受,但兩人齊心,溫飽總沒問題吧!」
  那女子道:
  「對我來講,普通生活跟吃不飽穿不暖沒兩樣,我的人生目的就是豪門。」
  志邦忍住氣,問道:
  「可是妳看看妳自己,不但目標沒達成,男友另結心歡,還鬧得要自殺,何苦呢?還好這是在結婚之前,要如果是日後丈夫出軌,妳又該怎麼辦?」
  那女子道:「那才好哩,告上法庭,我會有一筆可觀的贍養費,如果有小孩還可以要得更多,別以為我沒頭腦,這一朝我計畫周詳,只要他掉進我的陷阱來,就逃不出老娘的五指山,嘿嘿嘿!….」
  旗宿看志邦又氣又急的模樣,掌心按向他心窩說:
  「且先別下結論,你不妨看看她的內心世界,其實不是表面所呈現的那樣。」
  志邦將信將疑,壓抑忿怒情緒,凝神靜觀……
  一位綁著兩條辮子的小女孩,腳步輕快地閒逛在操場上,制服繡著學號,正值荳蔻年華的女學生,名叫許純宜,笑嘻嘻地走向一個手上拿著風箏的小男生,他叫劉明遠,兩人住得很近,斜對門不到二十公尺,從小學同班到現在,經常一起上學、一起遊戲,可說是青梅竹馬,今天兩人約好了下課來操場放風箏,看到風箏越飛越高,女孩高興得跳了起來。太陽漸漸偏西,晚霞照得小臉紅通通地,她的笑容卻慢慢黯淡。
  純宜坐在明遠身邊,覺得有點冷,向他靠了靠,說:
  「我家人明天要搬家了,可能以後見不到了。」
  明遠一臉錯愕說:
  「怎麼這樣,那誰來陪我去溪邊玩水、河裡抓魚?還有我做的要給妳的花還沒做好呢?」
  純宜泫然欲泣,從口袋拿出一把迷你口琴說:
  「這是我們常吹的口琴,你要好好保管,不要把我忘了。」
  沒等明遠回話,轉身跑開,明遠將她拉住說:
  「我沒什麼來送給你,嗯,就這樣好了。」嘟嘴在她臉頰輕點了一下。
  兩人話別後,明遠連夜把紙花完成,上床時兩眼通紅,已經半夜三點多。
  明遠被他母親叫醒,抬頭看牆上時鐘指著七點二十分,忙咬起一片吐司,抓起書包往純宜家跑去,門上貼著吉屋出售,門鈴聲傳來空蕩蕩的回音。
  兩人各自求學,藉著書信往來,彼此知道對方的成長狀況,分享喜悅、互訴悲傷。在純宜心靈受到挫折、感情受到傷害時,這些書信總能給她適時的慰藉……
  
  「小純宜,相信我,將來我們會有說不完的話、享不盡的甜蜜,我們會比世界上任何人都要來的幸福,在我們人生的幾十年歲月當中,我要讓你當最幸福的女人,我們不會有所謂的蜜月假期,因為每一天都會是蜜月期,當我們白髮蒼蒼、齒牙動搖、說話不清時,我會用我最深情的眼眸凝視著妳,讓妳陶醉其中,那時妳會了解,我愛妳的心至死不渝…」
  
  「小純宜,妳的眼睛像大海一樣深邃,妳的嘴唇像玫瑰花瓣的嬌豔,妳的聲音像黃鶯鳴唱,妳的笑容像醇酒一樣醉人,沒有人會比妳更可愛,如果有人會不被妳的倩影打動,那他一定是石頭雕成的…」
  
  「小純宜,知道嗎?我現在只能想像,妳靠在我的臂彎,告訴我妳的委屈,因為我不在妳身旁,讓我好痛恨自己,別的事我一點都會介意,但不能忍受妳承受一絲一毫的難堪,真希望神給我一雙翅膀,能讓我馬上飛到妳的身邊…」
  
  「小純宜,答應我,讓我當一個能永遠寵愛妳的男人,讓我當一個沒出息的男人,只求能能與妳相依相偎…」
  
  「小純宜,妳閉上眼睛來感覺,感覺到了嗎?我就在妳的身邊,左手牽著妳的手,右手摟著妳的腰,隨著華爾茲的音樂,我倆翩翩起舞,妳感覺到了嗎?」
  
  「小純宜,還記得嗎?妳在我手臂留下的齒痕,你說要我別把妳忘了,怎麼可能!為了不讓齒痕消失,每天睡前我還要咬它一咬,好像我們在親吻同一個地方,這個齒痕,我要把它當成妳我相戀的一個印記,我會永遠保留,只要看著這一個印記,天地都會為我們作證,我倆彼此互相屬於…」
  
  「小純宜,從現在開始妳再也不必擔心害怕,妳要充滿自信,要抬頭挺胸、昂首闊步,
  妳將擁有妳想要的一切,因為妳是如此美好,把一切都奉獻給妳是理所當然的…」
  
  「小純宜,每天夜幕低垂,我總會祈禱,妳悄悄走進我的夢境,那會是我倆最甜蜜的時刻,不會有其他人、其它事來干擾,那是我們一方天地,如果妳喜歡扮演乘著雲朵,翩然臨抵的公主,我會是騎著駿馬,盛裝迎接的王子…」
  
  「小純宜,永遠不用我對妳的愛,我愛妳,可以用一切來證明,像旭日永遠東升,曉月必定西沉,像大海永不乾涸,像天際永遠湛藍…」
  
  「小純宜,我請妳記著一件事,我的手臂是為了擁抱妳而生,我的嘴唇為親吻妳而溼潤,我的心為愛妳而躍動…」
  
  「小純宜,我現在才明白,我認識的文字實在太少,沒辦法將我對妳的感情表達萬分之一,原諒我的貧乏,我竭力思索,怎樣才能把文字化作我誠摯的語言,在妳的耳邊柔聲呢喃。」
  
  「小純宜,妳給我的一撮頭髮,我會把它珍重保護,我為它設計了個珠寶盒,我不要讓它沾上一絲灰塵,在夜晚我會帶著它伴我,一起聆聽貝多芬的田園交響曲、巴哈的小步舞曲,岸邊的海潮聲、庭院的蛙鳴聲,如同妳在我身旁。」
  
  「小純宜,我為妳寫了幾首詩:
  淡淡粉粧,深深迷人芬芳;
  淺淺笑容,益發清新明亮。
  澄澈雙眸,訴說睿智心事;
  輕啟慢敘,句句珠圓玉潤。
  她相貌或許中等,卻明白什麼最適合自己;
  她身裁或許平凡,卻總能給我溫暖擁抱;
  她並非絕美,卻能以天然姿色顛倒眾生;
  她並不聰明,不懂得把伴侶條件訂得半天高。
  悠遊翠湖青草間,她總愛細數浮雲片片;
  徜徉漫天夜空下,星辰無疑是玉石點點。
  憂傷時,縷縷柔情撫慰思緒;
  氣惱時,輕嗔薄怒梨花帶雨;
  歡欣時,盈盈喜悅更添丰采;
  快樂時,足蹈雲霧柳腰款擺。」
  
  「微風拂拭妳飄逸長髮,有如吹動我寧謐思緒。
  千萬縷烏亮柔絲,搖曳在每個時空。
  映襯著妳白膩臉龐,恰似紅花綠葉般相得益彰。
  靈動碧波的雙眼,彷彿翦自雪幽谷中的天湖。
  澄澈晶瑩,不染纖塵
  薄巧有致的雙唇,時而輕吐銀鈴樣音聲,
  悅耳得若直扣人心靈。
  時而略施胭脂,最鮮嫩櫻桃亦不過如此,
  盈盈的步伐 帶動妳窈窕身姿,
  空氣裡億兆個不同性質分子,卻同時具有妳獨特的馨香。
  是初春盛放的牡丹,是仲秋沉斂的桂蘭;
  飛舞於萬紫嫣紅間,妳像無拘束的彩蝶;
  任意來去於青山溪谷,瀟灑悠遊在百丈煙囂;
  始終不改妳清亮如昔,隨情隨性的逍遙。」
  
  「小純宜,我倆像亞當和夏娃,他們之間沒有第三者,一切都只為他們倆而設,我們雖然沒有他們幸運,可以擁有天堂般的伊甸園,但我們可以創造屬於自己的樂園。」
  
  高中畢業後,明遠隨家人移居美國,書信往返慢慢減少,純宜對於明遠的甜言蜜語,不再如當年少女懷春時那般熱衷。明遠心智漸長,對於曾經的單戀遙思也不禁苦笑。兩人都各自有了心上人,純宜一向是父母掌上明珠,穿的用的都盡量給她最好的,同學起初還以為她來自豪門,羨慕得不得了,長大後因為學習音樂,氣質優雅,出落得亭亭玉立、嬌豔動人,追求者常等在校門口,還得勞動校警教官把他們趕走,她對那些趕不完的蒼蠅始終興趣缺缺,心裡一直記掛著他的身影,劉明遠。
  該來的還是躲不掉,那天放學途中,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人群中,雖然只是匆匆一瞥,但確定是她朝思暮想的明遠,悄悄湊近他身邊,用力拍他背後,轉過身來仔細一瞧,很像,但一臉疑惑又帶點痛楚,卻不是他,純宜尷尬得無地自容,卻開啟兩人感情的那扇門。
  一開始純宜很篤定,他只是明遠的影子,絕不可能會愛上他。誰料愛情就在不經意間已進駐純宜心頭。殷勤地接送,細心地呵護,一天五次的噓寒問暖,都不是明遠能給她的,明遠的形象在記憶裡逐漸淡出,如今她全心全意愛著眼前這個風流挺拔的林俊鋒。
  大學四年級上學期,兩人感情轉濃烈而平淡,多情的林俊鋒看上隔壁校的校花,據同學間傳聞,那位校花不但人長得美,身裁窈窕,最重要是家世顯赫,父親是立法委員,母親是大學教授,家財萬貫、傭僕成群。
  她不信五年來的感情一夕間煙消雲散,當面要問個清楚。
  「你究竟愛的是我還是那個女人,今天非給個答案不可。」
  林俊鋒撥了撥頭髮,滿不在乎地說:
  「我當然愛她,當初看上妳是以為你穿著光鮮亮麗,上下學有人接送,一定是有錢人家,沒想到當時把你家老頭誤認成司機,栽了大跟頭。後來心想,反正上手了丟掉可惜,沒更好的之前先湊和著用,所以將就和你交往。憑你的條件,對我來說還真是累贅,以前出去玩的花費就當我個人投資失敗,不跟你要了,夠意思吧!以後就少來煩我了,我可忙得很哩。拜拜!」
  頭也不回瀟灑地走了,留下懊悔欲喪、痛哭失聲的純宜,像行屍走肉般回到宿舍,呆坐了半天,抱著棉被,趁室友還沒回來,盡情哭了一場,這一哭,把她對愛情的憧憬、男人的幻想,哭掉了一大半。福無雙至、禍不單行,她發現自己懷孕了,她選擇把孩子拿掉,繼續完成學業,此刻的她帶著創痛,不禁對異性多了分提防與敵意。
  在一家事務所擔任會計,雖然忙碌,倒也藉此沖淡那段不愉快的過去。這天工作特別忙,等把文件整理完已經十二點多,辦公室空空蕩蕩,這段時間她嚴拒同事的示好追求,要做個獨立成熟的女強人,所以也沒人在此刻陪伴她,心裡隱隱覺得空虛。
  喀喀的腳步聲在靜夜聽來格外響亮,幽長的巷子回音繚繞,忽然間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覺。醒來時人已躺在醫院病床上,身邊坐了一個警察問道:
  「妳有見到侵犯你的歹徒長什麼模樣?多大年紀?操什麼口音?……」
  辭去了工作,純宜變得自暴自棄,對一切都不信任,整天流連在酒吧,企圖以酒麻醉自己。她的父母在心疼女兒遭受污辱,又不甘警方遲遲未能破案之餘,想自己去埋伏緝兇,卻在深夜被酒後駕車者撞傷,父親昏迷不醒,母親成了植物人,家庭頓時陷入困境。
  酒吧裡,純宜認識了陳經理,酒店大班,當年紅牌舞女,在她帶領下,開始純宜的賣笑生涯。「光靠陪酒賺不了幾個錢,別忘了妳還有雙親的醫藥費要付吶!」在陳經理慫恿及現實環境壓迫下,獻出了她的靈肉。
  燈紅酒綠、送往迎來,純宜看透世情炎涼、人生百態,已徹底對愛情絕望,她不知這樣的日子要過多久?將來要到哪裡去?
  下班路上見到有個人在路邊餿水筒裡撿東西吃,她心生不忍,拿出一百塊錢給他,他站起身來,從褲袋掉出一把斑駁的口琴,赫然是高中時日夜思念的明遠,他應該在美國呀!怎會淪落至此?
  原來當年劉父在美國經商失敗,回台灣來為了怕見債主東躲西藏,窮困潦倒之餘羞愧投河,劉母傷心過度,抑鬱而終,剩劉明遠一人乞討為生。
  明白這一切前因後果,同是天涯淪落人,從前愛火重新燃起,在純宜介紹下,明遠暫且在酒店賣花,利潤高得驚人,沒多久兩人攢了一筆錢,揮別酒女生涯,開起小吃店來,此時許家二老不堪病褟折磨,雙雙辭世。
  命運多舛,明遠因長年困頓又常以餿食充饑,積勞成疾,在事業剛起步時,因胃癌而撒手人寰。
  純宜體會到,這一切災厄都來自貧窮,要脫離苦難就必須擺脫貧窮,她開始相信金錢萬能,重操舊業、包養了一個小白臉後,她更確認只要有錢就有快樂,賓客盈門、財源滾滾,一切都似乎那麼理想,直到那天臨時有事提早回家,發現她的小白臉在床上和自己最要好的姐妹淘魚水交歡……
  恍若大夢初醒,志邦瞭解了她崎嶇坎坷的一生,對照她故做市儈的表情,覺得既可恨又可憐,與旗宿快步離去,背後仍隱隱傳來她的笑聲。志邦心頭像壓了塊巨石,半天說不出話來。
  旗宿道:
  「這般由純稚真切變得虛偽世故的女子,世間愈來愈多,追究原因可能還是兩性交往模式出了問題,把所有感情都套上一層功利,用公式計算多少付出要多少收獲,這種情形對人界並非好事。」
  志邦道:
  「如果順其自然應該沒多大害處吧?畢竟只是男女失合而已,這世界不是男就是女,還能搞出什麼亂子?」
  旗宿道:
  「你知道男女好合原屬常態,但如果女子挑選夫婿的條件太單一化,具備這種優勢的男子可謂得天獨厚,是另一種型式的供需失衡、貧富懸殊,加上世界男多女少的趨勢愈來愈明顯,讓男女婚配上的競爭更增激烈。」
  志邦道:
  「不管女子擇偶條件是什麼,身高、體重、家世、年齡、個性、外貌,不都只是選項之一嗎?怎麼又有許多差別?」
  旗宿道:
  「都只是選項之一沒錯,我說的是條件太單一化,而這種條件又只是少部分人的專利,就很容易出問題。」
  「男女供需一旦失衡,面對生理與心理雙重壓力,種種性因素的變態狂應運而生且層出不窮。具優勢的那方未必好過,一方面須提防別人搶奪,一方面擔心愛妻變心,加上事業的競爭衝擊,年歲漸長、氣力不再的壓力都會讓人喘不過氣來。」
  「這股壓力無所不在,會逼使人變得偏執,對人事物不再信賴,由此而孤僻而瘋狂,距離人類終其生追求的快樂幸福會愈來愈遠」
  志邦問:
  「人追求的就是快樂幸福嗎?什麼才是快樂呢?」
  旗宿答:
  「身體輕安,理想獲得滿足就是快樂。」
  志邦道:
  「聽起來好像並不難嘛,有些人整天嘻嘻哈哈看起來就很快樂呀!」
  旗宿道:
  「倘若聚會後引起更空虛的感受,嘻鬧後更害怕獨處的寂寞,那就只是暫時感官的麻痺,不是真正的快樂。」
  「當你真正的快樂時,恍如身處靈虛幻境,不因物喜、不以己悲,思慮澄澈,無復煩惱。」
( 創作另類創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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