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在盛夏的午後推開一扇紙門，讓帶著酷勁的風往屋內吹。你會坐在迴廊上，一手捧著大大片的西瓜，另一手沒閒著的搖著扇；我愛含著冰棒往你身上靠，直至你埋怨太熱為止，卻又不忍把我推開，只因為你曉得我貪著你手中紙扇的微涼。

　　那年的秋天來得比往年早，黃葉也來湊鬧，在後院中開起狂舞派對，即使我拿來掃帚趕人還是賴著不走。你會躺在迴廊上，撐起頭旁觀我跟枯葉糾纏，哂說我笨。我鬧著要你幫忙，你卻翻過身去不看我，淨是笑；我最討厭你那時的笑聲，如蟬鳴一樣吵耳。

　　冬天是沉寂的日子，一如你背影的沉鬱。我怕冷，總是捲縮在熱爐邊；你比我還怕冷，卻硬要倚到遠離熱源的紙門旁，還把門推開，寒風死命的吹，驚擾到屋內的爐火，熅熅的不得安寧。我喊凍，你只把幽幽的目光投在遙遠的一處，對我不理不睬。我不解，你說因為我還小；我的確不解，就說你變冷了，因為寒風實在大。

　　春天為庭園帶回綠意，碧翠又引來生機。我討厭蝴蝶，卻要撲蝶，因為它的幼蟲會把嫩葉吃光，我就狠下心把所有出現在後院的蝴蝶撲殺。你抱膝坐在迴廊上，冷眼看我當個血腥屠夫。黑色的蝴蝶被我追趕，急急越過圍牆投奔外邊的萬千世界。我停下動作回頭，你動也不動的看我，教我覺得你的目光已穿透我，隨著飛蝶的蹤影消失在高牆後方。我問春天來了為何你卻沒有暖起來，你回話說我還小；我不解，你還是那句話，我還小。

　　在夏天到臨前一星期，你追逐著黑蝶走出後院，越過牆壁走出我的生命。我沒試圖挽留你，即使我還小，仍然清楚變冷了的你已不會重新暖和，一如飛走的黑蝶就沒再回來。你在屋前彎身親了親我的髮頂，說冬天飄雪的時候就會回來。我甚至懶得回應，因為你該知道怕冷如我根本不會有閒情去看天是否下雪了；你看穿我的神情，臨行前只回了無奈的一笑。

　　之後的春夏秋冬，我還是一樣貪涼，還是一樣嫌棄落葉，還是一樣怕冷，還是一樣討厭蝴蝶，還是一樣沒期待你會回來。

　　那個屋頂如今積著雪。

　　你還是沒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