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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4/04/24 11:49:57瀏覽527｜回應0｜推薦1 | |
我就在那個世界裡成長。
我身邊曾經有跟我一樣的人，他們都想親近我。我是知道的。
因為他們都以為，我們這種人如果只有自己一人就無法生存下去。
我們需要幫忙，需要照顧，需要關懷，否則就如傘子欠缺骨架而張不開來。
但我不是那樣的想。
我只想一個人活。
或者是我只能活在一個人的世界裡。因為我由一開始就不能適應人群。假若有外來的侵入，我就會退避、迷茫、潰壞、消失。
暗地裡，可能我真的想消失。
我一直在裡邊看著她。
她每次想要退縮就會跑到我面前，用空洞的目光盯著我。我們誰也沒有動，只是靜靜的看進對方眼眸中的深淵，好像是在等待，等待一個終結。
她可能真的在等待消失。如果她要消失，我也不能存在；那個她是知道的。
我被賦予了跟她相同的外表和相同的表情，但她未有留意到我其實跟她有相同的體會。
她並沒有好好認識我，因為她沒好好認識自己。
我每次想要退縮就會跑到她面前，看著她木無表情的站在玻璃後邊，然後心裡暗自嘲弄她的可憐。
「真可憐，是個跟其他人不同的女孩……」
其實我一直想問她，永遠身處無聲的世界裡，她到底有甚麼感覺。會不會感到無助？憤怒？會 不會有很多解答不到的疑問？又會不會寂寞？
會不會問「為甚麼是我？」
我有時候會懷疑，其實她或許不需要別人的可憐，她的存在也不是一個玩笑，可是到底誰人也沒留意到她的心情。
然後每天我端詳她的時間漸漸變得越來越長，長得幾乎讓我錯覺以為她才是我，我才是待在裡邊的那個人。
又或者我在暗裡期待，某天迎向她的目光時會發現她眼眸中的一絲煩厭，讓我知道她受夠了。
可是她甚麼都沒有表示。
我終於瞭解了，我以為她跟我有著相同的處境是我的自以為是。她的世界裡唯有自己一人，所以不用時刻看著旁人的嘴在動而被提醒自己跟其他人的不同。
我感到前所未有的憤怒，居然連她都要愚弄我。只不過擁有少少的幸福居然就敢看輕我。
但我是深深不忿。為甚麼是我？為甚麼我要跟別人不同？為甚麼我不能當她？為甚麼她就不能體諒我，讓我進入她的世界裡稍為歇一下息？
我把房間內的一切都摘個稀爛，結果仍然沒聽到一絲玻璃落地的爆裂聲。
我終於放棄了。我的憤怒到底都沒給我帶來甚麼。
我從來都沒對她表示甚麼。
因為她也沒對我表示甚麼。
也許是她麻木了，也許是她再無力伸出手，也許是我們都在猜度大家的心思。
直至那個平安夜的晚上，她拿著一張紙再次走到我面前，首次向站在玻璃後邊的我展露笑容。就是那一刻起，我知道我們會更了解對方。
也開始想去相信，那片天該是無垠的藍。
冬日的晨曦在平房的屋頂後出現，緩緩向上爬升。
玻璃窗上的露珠因低溫而凝結成片片的霜，折射著初升的旭日，宛如萬花筒般，在屋內牆上、地氈上投射出眩目絢爛的光華。
投影緩緩游移，映照在被窩裡的一張睡臉上。
女孩挪動一下身子，輕輕睜開眼，卻冷不防被陽光刺痛了眼，連忙伸手擋在頭上。
微微張開指縫，陽光穿透而過在眼前亮起一個浮動的光影。
她就這樣靜靜躺了一會，直到陽光移離她的臉，改射到房中的一個角落。
她伸手抓來床頭的鬧鐘，看見時針又在跟分針賽跑──只是在六時四十五分的這一刻，分針總要比時針跑快了少許。
她掀開綿被，從溫暖的被窩中鑽了出來。隨手放回鬧鐘，女孩走到窗前。
窗上的小結晶早已消失不見──短暫的萬花筒表演已經結束。
女孩推開窗，一股冷風伺機往屋內竄，翻動著窗旁書桌上的書籍。
她打了個寒顫，連忙從椅背上牽來一件外套披在肩。佇立窗前，她看著小城在沒有鳥叫的清晨中慢慢甦醒。她呼出一口氣，欣賞水氣轉化為霧，隨冷風飄散在空氣中。
站了一會，她轉身走到鏡子前面。她仔細端詳鏡中的影子，並開始向著鏡影熟練的做起手語來。
「妳真的決定了嗎？」
接著又向鏡影肯定的點了點頭：「我想要嘗試。」
她深呼吸了一下：「我的心在這裡，我有勇氣向前走。」
我站在唱片店門外，猶豫了好一陣子。
我的心跳得很快，而且更是緊張，所以縱使天氣很冷，我的身體卻在發熱。我看了看門前貼著的招聘告示，然後鼓起勇氣開步走進店內。
唱片店雖小，架上卻放滿了唱片，琳瑯滿目。裡面有幾位客人在選購唱片，另外有一位店員在忙於張貼海報。對於從來都沒進過唱片店的我，眼前的景象實在新鮮。
我走到那位店員身邊，他留意到我，就轉身跟我點頭招呼：「歡迎光臨！請隨便參觀！」
我卻傻傻的站在他面前，他有點愕然，於是禮貌的一笑再道：「小姐我有甚麼可以幫忙？」
我從衣袋裡掏出一張紙遞給他。
他狐疑的接了下去，看了一眼便抬頭問我：「妳想找店主？」
「對不起，小姐，那個店員的空缺我們已經聘了人。」店主歉意的說著。
我聽了一下子洩氣。
「是嗎？」我在紙上寫著讓他看。
之後我已不知道該說些甚麼，只是靜靜的坐在他面前。
他看著我的臉，一會開腔問我：「不如妳先告訴我，為甚麼想要當唱片店的店員？」
我微怔，把一張握在手裡已久的紙片交給他。
「我想要一個機會去轉變，我希望看看自己能做到甚麼，能努力到哪裡。這些跟店員的工作或許沒有直接的關係，但有一個人曾經提醒我，認識是一個主動的過程，唯有主動接觸才能讓自己融入世界裡；每天當我看著鏡中的自己，我居然有陌生的感覺，我不希望再這樣子下去，我想要更認識自己。」
我留意到他特別用神的在讀最後一句：「我的心在這裡，我相信我有勇氣向前走。」
他抬頭迎向我期待的眼神。我發現他在微笑。
「我的店構模雖然小，但我想多聘一個店員也沒關係。」
我喜出望外，急急提筆在寫：「真的嗎？」
他笑著點頭：「我相信你那想要認識自己的勇氣。」
我甫出唱片店，就忍不住深深吸下一大口氣。
空氣很冷，卻讓我再一次打起精神來。我的心還在怦然猛跳，我有點緊張，又有點期待，但更多的是滿足。我終於第一次憑自己的力量爭取到某件東西。我真想馬上回家告訴「她」。
「那片天該是無垠的藍。」
我昂首看天，忍不住綻開真心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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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創作｜小說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