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茫然失措地望著我,以衰老而顫抖的聲音說著令人心碎的話:「妳是誰?」接著不安地四處張望,「我在哪裡?」掀被欲起,近似呼救地喊著兒子與孫女的名字。是的,她已遺忘佇立於身旁,雙眸染上濃濃悲傷的男子,遺忘眼前面帶苦澀微笑的女孩,遺忘相依相伴將近一甲子的老房子。是的,她忘了,在一種疾病的侵蝕下。
沒過多久,祖母踏上追尋丈夫的腳步。漸弱的呼吸,輕渺的呢喃。在病床上跟兩位好心的陌生人訴說,關於兒子、孫女模糊的形象,面頰上帶著些許失望與幸福。她說,她想念他們。
始終,我們都未曾離她而去。
過了幾年,我已淡忘當時悲憤難抑的情緒。只是偶爾會望著父親,思考那溫柔而顯得滄桑的男人是否也會在某一天遺忘,遺忘與他相依為命的女兒,獨自沈浸在其他存在或不存在的回憶中?然而,想到最後便覺得眼眶一酸,有股衝動想緊緊抱著父親吶喊——別忘了我!
遺忘重要的約會、事務是很傷腦筋。而被心愛的人徹徹底底遺忘,卻是難以想像的心痛。痛得難以呼吸,疼得幾乎以為下一秒便要死去。這是另一種別離,近在咫尺的別離。即使一同生活,每日照顧、見面,卻沒有一絲奢望,對方會再度帶著微笑輕喚妳的名。喔,這是犯下何等的惡行才會遭受如此報應?
父親如往常般,在睡前親吻我的額頭。他也曾經是痛苦的人,似乎感受到我巨大而隱諱的不安。父親露出溫和的笑,他說,就算忘了全世界,也不會忘了妳。儘管知道這只是安慰(不管是對我還是對他),卻足以讓我安心。讓我瞭解到某種思念不會因遺忘而消失,某種愛也不會因遺忘而成為歷史。
(丁亥,六月底)
後記:
是不是抒情練過頭就成了肉麻?(毆) 當時只覺浪漫,現在回頭看,倒是起了雞皮疙瘩。(汗) 看看,什麼叫「就算忘了全世界,也不會忘了妳。」?! 這是父女間該存在的語言嗎?!(毆飛)
這已經相當小說化了,在考試中,是相當不利的。 (不過我已經考完了啦,XD)
雖然現在對這篇文章,多有不滿。 但最後兩句,到現在還是相當喜歡。
天氣冷了,各位,要注意保暖喔! (小聲:話說,我已經開始穿衛生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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