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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輕的時候，捧讀柏楊的文章，總覺心有戚戚焉。

那時候，每一個台灣人包括我，當然自詡為中國人，對積弱不振的家國，總是寄予無限的厚望。柏楊對中國人的徹底檢討，恨鐵不成鋼的痛心疾首，也總我讓覺得：有了柏楊的大聲疾呼，中國人總會覺醒吧。彷彿在夢中看見一線曙光，懷抱夢想與希望，在黑暗中等待黎明。

匆匆三十幾個年頭過去了，海峽兩岸起了巨大的變化，台灣人的中國認同，逐漸出現微妙的差異。近年來，台灣人包括我，與大部分海外華人一樣，出了國門不再承認自己是中國人。有外國友人問你是否中國人，總要澄清辯別：「我是台灣人，不是中國人。」

當然啦，我在台灣本土時，顧及「外省人朋友」的感覺，不會提及這種話題。不過，最近，在外子的同學聚會上，我也發現，「外省人同學」也不承認自己是中國人。有一位外省籍的大學教授，發表了一些政局的看法後，尋求「台灣人同學」的認同，甚至有點激動了：「你們說，我是不是台灣人？」

與會中的「台灣人同學」與「外省人同學」，一向融洽，極少談論政治，每回聚餐均相談甚歡。

這時，每個「台灣人同學」異口同聲說：「你當然是台灣人。」

這位「外省人同學」舒了一口氣：「你們當我是台灣人就好……」

很奇妙，在三十年後的此時，再讀柏楊《醜陋的中國人》(1984愛荷華大學講辭)，竟讀到拍案叫絕了。好個柏老，您書中所敘，歷久而彌新啊！您仙逝才幾日，您的舊作已復活，竟可成為當世中國人之警鐘。

只是，很抱歉，我好像不再心有戚戚焉了。那是中國人的事，與台灣人不相干了。

是不是有人會說我「數典忘祖」呢？……疑懼中……

就像《醜陋的中國人》書後附錄的一篇回應文章中所說：「現在（1985）不就有一部分受過高教育不爭氣的華人，不承認自己是中國人，而叫嚷著要和中國劃清界限麼。」

這項指責使人惶恐，卻也改變不了台灣人已經不等同於中國人的心態與事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