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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079318 —— 金門 2
2010/07/08 22:57:42瀏覽484|回應0|推薦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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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進碉堡



當船愈靠近,也愈清楚的見到金門島;說實在的,剛剛還看到一片深綠的山,這一會兒就變得到處都有一片片的黃土地光禿禿的,不太好看!(其實因爲金門面朝台灣海峽這一頭,各式軍事工程較多,也就比較不夠綠化。)

我們在料羅碼頭靠岸,登岸的頭一個印象是:憲兵戴的不是白色膠盔,他們一樣也是戴鋼盔的,而且也是肩揹步槍。碼頭雜七雜八的人來人往,亂得極像公路局台北西站。

下了船,部隊(師部)派了軍車將我們這批菜鳥帶走——經過一段有曲有直的路,最後來到一個司令台前放下。我們本還以爲要集中出操了,或是像坦克大決戰裏的一個抓敗兵的鏡頭,心裏正是忐忑不安;沒料,從四面分別來了幾位士官,各自點點名,叫個號,我們就糊裏糊塗的被領囘『家』了。(真不知道他們是如何分配的)

點我囘家的是步三營部參一人事士,該營剛營測驗結束,各連才歸建各自防區。為了讓我們這十幾個新兵能確實接上戰備,先全部集中於步二連作任務銜接訓練。

到連部時,天色已快暗,連長立刻安排兩位班長帶我們去臨時碉堡安頓。兩位班長都很不錯,他們是士官學校畢業的常備役,年歲也不過才二十出頭,但卻是一身英武,絕對具有帶兵的架勢。他們很快的將我們安置在兩個相鄰的碉堡,各自領了槍械、彈藥、手電筒、口令,並編排了晚上的衛哨,便讓我們開始了戰地的生活。

過了三十多年,相信現在的金門守備是與當年完全不同的。那時,該連屬二綫(内環)守備,各班是戍守在依地形構築的碉堡中,碉堡一半陷於地下(所謂「伏地堡」),地表周圍開了幾個射擊孔,内有臥床,及戰備物資;各碉堡之間又以四通八達的戰備坑道相互聯繫,其中也有各種警告,安全設置(仍得保密,不作細節描述),以確保每個碉堡的戰力。各個碉堡之間的關係,簡單的說就是一句話:『你泥中有我,我泥中有你』,『我沒忘記你,你沒忘記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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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班雙哨



晚上,分配好鋪位後,大家又將射擊孔擺置了警告設備,便各將腳向通道,頭向牆頭睡去。(我們在訓練中心都是頭朝通道睡的,這之有所不同是有原因的——想得到嗎?是因爲怕被水鬼摸哨進來,那麽相對而言,腳對著通道至少是比較安全!)

由於是新兵,班長派的都是雙哨,雙哨是一明一暗,一個站在地面,一個埋伏在碉堡的出口邊彼此可互相照應,也不要讓我們剛到金門太害怕。當晚我與另一位陳樹欽擔任甲堡的第一哨(1012),兩人都是四眼田雞,本來在中心都已是不太戴眼鏡,因為每天出操要爬要滾,一個不小心很容易斷裂;但今晚可都戴起來,而且眼睛是睜得大大的。我倆說好,每半小時輪換一次。講真的,在那種情況,誰都想做埋伏哨,不幸,我猜拳輸了,先站上面!

六月天海風可以一直吹到陣地,加上正是陰曆月頭,夜裏是一片烏漆抹黑,還真伸手不見五指,站在上頭的可真是心裏緊張的不得了;碉堡旁種的木麻黃林子又是被吹得「嘩沙沙—嘩沙沙」的響,聽著那一陣一陣的聲響,真的分不清是風聲還是樹聲?那遠遠林子裏的夜影子是風動還是樹動或甚至是人動!而且那嘩沙沙聲是時斷時續,就好像有人故意在樹林子裏搖著樹枝,一會兒搖,一會兒不搖,在逗弄著我們。

第一夜,一個完全不明環境的新兵,孤零零的站在地面,如果有個(或數個)敵人趁著黑,夾雜著那聲響,靜靜的趨近(或爬近),在那個當下我們是完全來不及防的!雖然陳就在下方埋伏哨,但内心忖度,「如果被摸哨,上面的我先被摸掉,他再快也來不及嘍!」心裏著實害怕,於是悄悄的跟下面的陳説,「我要開手電筒照照,你小心點,躲好,並掩護我。」





站過夜哨的人都知道,如果手電筒一亮,反而是立刻暴露了自己的所在,因此這是站夜哨的大忌;但那時刻,誰還理會這個,再不打手電筒,我自己會先因緊張得以致命。於是一等陳輕輕說「準備好了。」我便趕緊點亮往林子裏照去。

不照還好,一照心更跳;「黑黑的林子裏,只見白光照去,更是暗影幌幌,看不清高矮,看不出遠近,更分不清那動來動去是樹影還是人影。」

懸著心跳,瞪著眼睛看了長長的兩秒,心更慌更怕,趕緊熄了電筒,跟陳問説:「我沒看清楚,你看得到嗎?」陳説:「我也看不見。」(其實兩人都怕看到得真的是人影!)兩人再悄悄的商量,還是不要打手電,盡量把眼睛睜大點,耳朵豎高點。

半個小時一過,換陳上我下。雖然只有五步之差,可這一上一下之間,分別太大了——上面有人幫你擋箭,下面埋伏哨躲在碉堡口,三邊都有依靠,就像又披掛一層裝甲,躲得密密實實,心安多了。但剛安穩沒多久,陳也輕呼我說要點亮手電筒了,他也是心怕怕的,幹起我剛才的懼窘事。反正那晚兩人又調換兩趟後,便趕緊把下班哨(122)叫起換班快快躲到碉堡裏閉眼睡個『老鼠覺』——老鼠雖膽小,但躲在洞裏,只要貓爪子搆不著便可睡個安穩覺。

後來與連上『老鳥』相聊之下,才知班長實在是對我們的照顧極爲小心,因爲老鳥說整個步二連陣地,夜間總共只有三個哨位,而且都是單哨。由於是二綫守備,實在不用擔心太多;碉堡邊到處都是木麻黃,多聽聽慣了,就是那種聲音,不須要害怕。與老鳥這麽一聊開,大家心就安了,加上慢慢接近陰曆月圓,「十五月兒分外明」,有那樣特大號的手電筒『照』護,每晚的衛哨也就沒那麽累了。



〖註〗

『老鳥』:這是部隊裏對於已經報到有些時日的兵員稱呼。相對的全營區最新報到的兵員被稱為『菜鳥』。



相片03:伏地堡的上面地形,我第一哨就站在上面
相片04:伏地堡往下走的台階,埋伏哨大約站在最下一階
相片05:伏地堡的小門,進入後,一邊通往大通鋪/射擊口;一邊通往交通地道
以上3 張相片均取材自 Reggie的部落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