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問任何問題，你媽媽沒有告訴你嗎？

前接【細姨】4-媽媽的話

男人一把抓住了守億，我當場被這一幕嚇到了，不禁連粗話：『幹！』也脫口而出了，趕緊閃身過去，打算伸手替守億解圍，男人的撲克臉瞪了我一眼，啪地把我的一手撥開，執意把守億拉回房子的方向。

瞬間我看到：男人眼角附近明顯的刀疤，就像是一條無形的藤鞭，隔空而來，打向我沒有防備的慌眼，那比我皮肉磨傷的疼痛還讓覺得我不自在。

而守億則像是被抓著耳朵的小兔子，手臂被男人拉著，回頭用著委屈的眼神，我接收到守億那雙眼睛的求救訊號，趕忙向黑衣男人求情著。

「守億爸爸，不要.......不要打守億，我拜託你....」

細姨從門旁走了過來，接過黑衣男人的手，抓著守億說：「這不是守億的爸爸，他是莊管家。」

我看著那個「莊管家」，不禁怯懦了起來，不懂為何守億對一個叫做「管家」的人竟然這麼害怕.....，細姨說有重要事情要交代，要我隨她進屋內，聽她鄭重其事的吩咐，我全身的神經再度繃緊了起來，我巧妙撥開細姨按著守億肩膀的手，溫柔推著守億的肩膀，緩解守億的恐懼，並且不斷在心中默念著：「守億，不要怕！哥哥在你身邊！」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心電感應的關係，守億剛才害怕至極的臉色，竟然擠得出笑臉，抬起頭對著我微笑著。

進了房子客廳後，我看到桌上有著：「秀才」字樣的厚牛皮紙袋，正當好奇之際，我已隨著細姨手勢坐下了沙發。同時，那個被喚是莊管家的男人獨自上了樓，留下我跟守億，看著兩手插在胸前，氣勢逼人的細姨，喋喋不休地敘述著.....

「秀才！我沒有懷疑你的教法，但是.......」

首先，細姨肯定我在單親家庭中的環境下健康成長，讓媽媽沒有後顧之憂能專心工作，而我自小便能獨自打理一切，直到現在考上國立大學，媽媽也沒操太多心。顯然媽媽曾對細姨炫耀我這個兒子，這些讓媽媽自滿的成長軌跡，正是細姨想要借鏡的，她言語中懇切希望我能在這短短的兩個月，盡可能地教導守億。細姨不同先前的口氣中我才知道，那求好心切的背後，以及請我當家教的理由，不單只是因為與我媽媽是好姊妹的情份而已，更還有與我們母子同病相憐的家庭背景。

守億從頭到尾都沒有看過細姨一眼，視線始終看著地板.....。

聽著細姨重申自己對守億教育的重視與所受的苦頭，我聽出細姨權壓式的管教，肯定是讓守億的心靈，被蹂躪出無數坑洞的主因，以至於所有成長時該具備的自信能量，在每次言行暴力中日漸流失，甚至變成與所有環境不相容的致命元素。

「細姨～求求妳，就給我這個兩個月的暑假，請妳不要再打罵守億，聽我一次勸！若細姨信得過我，信得過我媽媽跟細姨之間的情份，那請你給我這個秀才一個機會！我保證，讓妳看到不一樣的守億！就算是不給我錢也....沒關係....真的沒關係！」

「嗯～我已經看到不一樣的守億了，我不會讓你做白工。我把守億從那些孩子的手中，拉進計程車回家的路上，他竟然一滴眼淚也沒掉，那時候我就感覺到.......你真的給了他什麼魔法.....我.....」

「不要說了！細姨！那既然這樣，何必為了驗收，把守億打得眼角鼻子都是血呢！妳看到了守億跑來跟我求救時的樣子嗎？那可憐的樣子，比一個無家孤兒還要淒慘哪！」

說完時，我已經跪了下來，細姨在我肺腑之言的陳情後沉默不語。

守億這時抬起了無辜的表情與細姨對望著，我激動地看著這對母子，她們就像是浮沉在宇宙中相望的兩個星球，因為我的這番言語，意外地讓她們母子有了互相牽引的動力.....

反論還是有用的，細姨允諾說不會再打守億，甚至願意放心將教導守億的工作，全權交帶給我這個『囉嗦秀才』，當下我竟然感動得哭了出來，我這個連爸爸的喪禮一滴眼淚也擠不出來，甚至被媽媽唾罵是冷血動物的傢伙，卻在細姨的信賴下，莫名其妙流下了眼淚。在一旁的守億摸著我的背，不停安慰著我，還笑我是愛哭鬼，當下讓我覺得既好氣又好笑。

「秀才，那守億的人生，就拜託你了！」

「有這麼嚴重嗎？還連人生都得我帶嗎？」我苦笑後，緊張的對決氣氛也趨近緩和，自認為還算識相的我，當時竟對著態度軟化的細姨問著：

「守億的爸爸在哪裡呢？那位莊管家又是....」

怪我多嘴，細姨的臉瞬間又從陽光普照的大地，丕變為烏雲密布、大雨欲來的太平洋之濱。

「在我這裡，不要問任何問題，你媽媽沒有告訴你嗎？」

這時，莊管家從二樓走了下來，冷冷地放了一句：「自以為是孔老夫子嗎？秀才！」

我眼神望向那不友善的「莊管家」，尷尬地不發一語，守億這時向我的方向靠攏，抓著我的手臂，我盯著桌上『秀才』字樣的牛皮紙袋，細姨咻地將紙袋從我視線中抽走....。

與細姨的這一番溝通過後，細姨宣布說要去台北辦事半個月，不得不將守億暫時寄養在我家，媽媽當然說好，守億更是樂不可支，不時唱著『媽媽的話』，嚷著要我分享在台北求學的種種外，我不忘從許多歷史故事學習成語，讓守億從愛聽故事的過程中，獲得無形的收穫。

期間，以晴與幾個同學騎車環島，經過花蓮時特地來找我，守億面對這幾個大哥哥大姊姊，整個人像脫胎換骨似的，從內向沉默變得活潑多言，我訝異著才幾天的相處，守億已經完全沒有初見面時閉塞的模樣了。

同學們預訂好秀姑巒溪泛舟的行程，提議要我這個在地人當地陪一起出遊，聽慣溺水死亡消息的媽媽，反對獨子的我去秀姑巒溪泛舟，即便在幾個同學的大力勸說下，媽媽仍是搖頭說不，為了怕掃興與守億執意要去的兩難下，我只得同意帶守億前去，但卻不打算與以晴她們下水泛舟。

媽媽不願讓我騎機車的關係，我們一票人就在媽媽的目送監視下，以晴載著我，中間還坐著守億，我們一夥沿著台九線，一路騎上了瑞穗。途中，我們在接近山岡丘陵地時，還幸運看到老鷹的身影，大家都興奮地叫了出來，最高興的莫過於從來都沒看過老鷹的守億，他不斷喊著：「伊狗！Ｅａｇｌｅ！守Ｅ的Ｅ！」

「守億自己還真會亂掰咧！」我捏了守億的耳朵！

陽光很刺，歡笑與歌聲仍在縱谷的甜風中，源源不絕地蔓延開來，載著我與守億的以晴聽到我們唱著『媽媽的話』，她諷刺地問我：「都幾歲了，唱得比守億還開心哪？」

我吐著舌頭回頂說：「怎麼？不可以呀！」

傍晚，到了當地投宿的旅社，我們一夥人在櫃台嘰嘰喳喳，不大的旅社客廳也因為陸續上門的遊客而喧嘩起來。就在等待張望的同時，我看到一個神似細姨，塗著招牌粉底的白臉女人，以及那個眼角有著刀疤的莊管家，兩人像是默契一樣的黑衣穿著，莊管家直接插隊向櫃台的人拿了２０１的鑰匙，與細姨牽著手，手上提著大包小包直接走入裡面。

那的確就是細姨與莊管家，我敢確定。

但是，我卻不敢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事實。

「阿鼎，我們跟守億是２０２！」以晴大聲地喚著我。

我心亂了，害怕得趕緊壓下自己的帽子，也把守億的遮陽帽緣壓低，將守億的頭撇過去，守億不知發生什麼事了，笑著頑皮打鬧時，我又快速摀住了守億的嘴.....

看到這一幕，厭惡與鄙視的輕蔑感，讓我作噁得想吐。

這一夜，似乎是暴風雨前的寧靜....(接【細姨】6-逃離後的風雨)

2011/10/17 11:57   Dear ♪鼻塞國度-細姨11-最後的決意(dionlin1218)： 特前來恭喜您所發表「細姨 」系列文章，已經登上聯合新聞網首頁，閱讀藝文｜連載小說，歡迎有空前往觀看。^_^ 非常謝謝您的好文分享，此推薦是利用轉址的方式連結到您的文章。如此文有原因不希望被推薦，請到電小二訪客簿留言，會盡快協助取下。 電小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