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你的離去，我的感覺只有不捨，連遺忘也捨不得。」－宮本輝《錦繍》

任何事都有一體兩面，愛情也是。離開的人可以瀟灑（或說解脫），那被留下來的人，痛苦、失落、沮喪的心該何去何從？最近讀宮本輝的代表作《錦繡》，即是以書信體為結構的敘事手法，顛覆了「故事」與「人物」之間的主從關係，人物是走在前面的，引領著故事前進，讀起來彷彿貼著主角的內心，有一種強大的真實感。

一對分手十年的夫妻某日在山林間不期而遇，女方再嫁，有了一個智能不足的孩子，男方卻始終活在過去的悔恨中，走不到現在。於是他們回到生命之源，透過書信溝通、釐清、寬恕、領悟，審視生與死、因果業力的問題，進而與自己的內心和解。整部小說就是由這十四封書信往來連綴而成，道盡了最深的恨與無盡的愛，原來眷戀一個人可以那麼深，連遺忘都如此不捨。

這種書信體小說看似結構簡單，讀者從雙方的書信往來逐一拼湊出事件原貌，很多小說都有這種橋段，但整本都是書信，還要寫得引人入勝、有所啟發，端看小說家的功力和個人修為了。

關於男女各自表述的小說，曾讀過一套兩本的《冷靜與熱情之間》，由日本作家江國香織與辻仁成聯手合寫。這套書特別的地方在於共有兩本，一藍一紅，同一個書名、同一對主角、分處不同的時空（男的在義大利佛羅倫斯，女的在日本），兩位作家分別從男女不同角度，來詮釋同樣一段感情關係，讓讀者從中體會愛情的一體兩面。前幾年這兩位小說家再次攜手譜寫一套對照集《我們之間，一條愛的河流》，江國香織寫左岸的文青女，辻仁成寫右岸的憂鬱男，宛如愛情的雙重奏，在長河的兩岸，各自孤獨，各品寂寞。這套書我還沒讀過，有機會再跟大家分享。

無獨有偶，去年金馬影展也看過主題類似的電影《因為愛情》，上集「在她消失以後」，下集「在離開他以後」，曾經摯愛彼此的一對夫妻，因某些事件而必須分離，男的自問：「到底出了什麼問題？」女的認為：「我不懂你在說什麼！」一個藏起悲傷，一個拒絕溝通，兩顆破碎的心，該如何走出充滿眷戀回憶的漩渦？

哀傷是一種從挫折感開始，逐漸抑鬱、沮喪、痛苦劑量慢慢加重的情緒。上述提到的這三套書和電影，與其說是探討愛情，更像是思考人生，包括親情、現實、責任、使命感之類的東西。面對困境，大多時候我們選擇不想前進，但人生的長河一直往前流，即便百般不願，但不可逆的生老病死、離開與失去，還是會按照它的時程表一一來到眼前，我們只能選擇豁達以對，雖然它一點也不輕鬆、難以招架、無法承受，我們還是得勇敢拉拔自己，直到生命盡頭，因為我們還有責任和那份深刻的愛，而且，連離開也捨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