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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5月28日日本答問_William Z. Liu | 劉仲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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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528日日本答問 William Z. Liu | 劉仲敬

問:有很多人覺得您沒有被請喝茶是一件很神奇的事情?

答:可能是太反動了,如果是僅僅反動一點點,是屬於改良派那種的話,人家早就把你關起來了。可能超過了他的光譜。我對這種事情有一種解釋,就是說,如果有人在你手上砍一刀你會很疼;但是如果把你的顱骨打破,在你的腦子裡面動手,你反而一點也沒有感覺,因為腦子是沒有感覺的。所以如果你只是離標準的路線偏離一點點,他就會瘋狂的攻擊你,想把你拉回到標準的路線上;如果超過太遠的話,那就像是紫外線一樣的,人眼看不見了,他反而沒有感覺,因為他的光譜里沒有這種狀態。

問:評價這次共識網組織的活動。

答:他們這一次搞的這些活動,背景也很混雜。前兩天見的那兩位議員,都是只瞭解表面情況,大體上是敷衍的,像競選中說的那些場面話,具體的東西,可以說他們是沒有什麼具體的看法的。只有今天的中島,好像是比較直言不諱的,他直截了當的就說是,你們見的那些中日友好人士都是邊緣人士,你們還沒有見到過日本的主流社會。這個財團好像最近幾年來一直是在聯絡中國方面的自由派人士,去年他們就開始在邀請這些人,包括秦暉那些人,這樣子當然是有所圖的。至於共識網這邊,我倒可以看出他們的動機。他們就是,表面上看起來是想把各方面的人串在一起,包括去越南那一批花千芳和孔慶東那一批人,反正是一起去的,兩邊這樣拉,名副其實的共識。所以我估計,這就是統戰的一個步驟。所謂講方式、講方法就是這個意思。你直截了當的去威脅或者收買是不講方式和方法的。用這種方式,其實是一個白手套的做法。共識網骨子裡面肯定是共產黨的人,而且還是比較靠近高層的,相當於安德羅波夫那種人。因為共產黨內的自由派,大部分是克格勃。克格勃是共產黨內最見多識廣,最知道怎樣維持統治的。如果沒有他們去用那些不受常規限制的手段的話,共產黨也維持不了這麼長的時間。所以我相信他們這個是一種至少是高層中間某一個派別默許的。默許這件事情就相當於是完成某種特殊任務,所以不但不能打壓,反而要留出這個渠道出來。留出這個渠道不代表他喜歡這個,但是這個東西是留出來作一步閒棋的。就相當於是在30年代初期加入軍統的那些匪諜一樣,開始的時候他們確實是替國民黨出力的。加入戰略情報局那些地下黨也是這個樣子的,替美國效忠得最厲害的,共產主義大旗是最鮮明的,你不能說他們全都是為共產國際賣命,其實在戰爭的最初階段,他們是比地地道道的美國人還內行,還要聰明。

我在共識網寫東西,因為我別無選擇。共識網在牆內是最開放的網站了,其他的別的網站都比它要更差勁一些。開放不開放這種事情,其實主要不是看你的東西,而是看你的層次高低。一般來說其實你越是接近高層的話,他表面上看起來越是偽自由派;越接近低層的話,越是赤裸裸的法西斯。這個與其說是左右問題,倒不如說是層次比較低的人,地位不安全,所以他特別希望、特別有可能表現出狹隘的狂熱。比較高層的人因為地位比較安全,所以他的活動也許比較大,有的時候說點真話是安全的、沒有關係的。搞一點點綴品這些,還可以像是調味品一樣,給他增加見識。以後變得不安全也有可能。比如說共識網,它到底是哪個派系的呢,它毫無疑問是在中共黨內相當於克格勃那個派系,它最上層的那些老闆之類的人物,都有這方面的背景。但是他們在黨內的高層中間站隊不一定永遠站得對,說不定哪一天,政策改變的時候就首先把他們連同他們手下的人,所有的人都順便給做掉。會不會把在上面寫過文章的都逮起來不好說,這涉及到整個遊戲規則的演變。正因為對這個格局的判斷,所以我一直在向南方移動,向比較高層移動。像現在我幹的某些事情,如果我還在公安局的話我是不敢做的。雖然中國的整體環境是不斷地在惡化,但是在整體環境不斷惡化的過程中,我所在的小生態環境,對於我來說,卻是在逐步改善。我相信跟我打交道的那些主流,比如說共識網那些,其實都是統戰對象。

問:阿姨您在這幾天對日本的印象?

答:日本是精細的,它對細節上極其注意。它的菜裡面,我最注意的就是它的配菜,就是樹葉之類的東西,那些實際上不吃的東西,它弄得非常美觀,像是畫一幅畫那樣。反正現在很少有誰能夠在這些細節方面能夠這麼處處留心的。這種東西,背後就需要有一種很穩定的心態,好像一切都是天長地久,一切都很匆忙是不會這樣的。這種心態如果換到我,我肯定不會那麼做。我的心態一定是,在一大堆事情中抓出一兩個最重要的線索,好像明天就要死了一樣,趕緊把這兩個線索做掉,其他的事情就算丟掉也沒有關係。這是一種難民一樣的心態,好像隨時準備逃難一樣。有這種心態,你就絕對不會去做什麼配菜。你一定會狼吞虎嚥地抓出最核心的那幾樣,其他的東西,盤子哪怕是破了也沒有關係。所以像日本這樣的島國,他就有一點諾亞方舟的性質,像英國在歐洲一樣。在別的地方保留不下來、很容易被踐踏的東西,在它這兒就是安全和穩定的。其實它不是一直都是這樣麼,亞洲大陸上的洪水來過了好幾次,留下來的殘餘都保存在日本了。台灣是不是諾亞方舟,台灣那時候還很蠻荒,以後還不好說。

就是從日本民主黨現在搞的這些做法來看,很明顯是,以後的事情是不會好的。從民主黨那邊方方面面制定的政策來看,他麼實際上是這樣說的,也就是說,我們不需要發展軍隊,因為一切有美國人罩著。但是實際上要求日本進一步解放軍隊就是美國人。所以實際上民主黨按照他們那套方式來說,他是根本不能對自民黨提出有效挑戰的。當然議員本人是沒有那麼說,他當然要替民主黨說一些比較好的話,好像是很有希望一樣,但是我從他說的那些話表現出來的那種戰略戰術來看的話,他們其實沒什麼希望的,至少在短期內是沒什麼希望的。那個男議員是民主黨的人,那個女議員不是的。女議員是自民黨的人。但是那個女議員對中國其實是完全不瞭解的,她說的話可能就像是一個普通議員在對友好的選民說話那樣,介紹我的選區怎麼怎麼好、怎麼怎麼好,就是要把她選區的土特產推銷給你,要賣一點給你,讓你對她的選區有好感,但是你們是什麼人,她其實不大瞭解,也不太關心,只是想把你拉過去,對我們選區好一點,就是這個意思。今天下午這個中島,就是非常坦率的人,他實際上是在說,你們對安倍這麼不滿意,難道安倍下了台就會好麼。中國方面這幾個人,實際上都是在說,blablabla,不管怎麼樣,我們還是希望他下台試試看的,會不會更好一點。但是中島這方面很明顯就是說,你們不要以為安倍不好,去了安倍以後,可能還會有更糟的。他的意思實際上是,你們找的都是按照自己的想象塑造出來的日本,真正的日本、主流的日本其實,你們自己把自己封鎖起來了,故意不去看。你們都是要找所謂的中日友好人士,而所謂中日友好人士又都是些社會邊緣人物,主流的日本人也不是什麼中日友好人士。

問:由於我明天不能到現場,所以想問一下您明天演講的大體內容?

答:那個只有20分鐘,是純粹象徵性的。其實內容你已經基本知道了。所謂的國際體系和中國的碰撞和融合,就是指的,從歐洲發源這個國際體系,在向遠東和全世界擴展,逐步地把其他的那些地方性的邦國和帝國,或者是同化,或者是瓦解,最後改造成為符合歐洲標準的各個實體。近代中國和日本之間的關係都必須在這個框架內來理解才能做到。而現在中國所走的這條道路實際上是要表現出跟這個體系無法相容。而他既沒有辦法改掉別人,又沒有辦法自我改造。許多人對這件事很清楚的。下午在跟這些早稻田大學的學者交流時提到過,最近習召集過見了幾千個日本代表團的人之類的事情。那些日本人還抱有一定的希望。這些人的意思就是說,算是一個好的跡象,但是不足以證明中日關係有轉向的可能。這就是老奸巨猾的人和學者的不同。另外一些學者說的是,覺得中日關係最壞的時期已經過去,以後可能會好起來了。從這一點你就可以看出,為什麼毛澤東對這些人是,讀書讀多了會把人讀傻。一個人,哪怕就算是沒有正規的讀過書,只要江湖經驗足夠豐富的話,他判斷這些事情是比從書上來瞭解國際事務要靠譜得多,因為他瞭解人性的陰暗面。政治家不是非讀書不可的,經驗,特別是人性黑暗那種經驗比讀書要重要得多。當然讀一點書是有幫助的,但是前提條件是,要用來輔助經驗,而不能用來取代經驗。純粹依靠書本而不依靠經驗的話,真是會變成傻瓜,是很容易被人玩弄的。

問:中共倒了以後會不會出現更加壞的社會?

答:那是很有可能的。有很多地方很可能會出現伊斯蘭國或者是其他什麼亂七八糟的黑幫組織。然後這個時候你就會覺得是,至少江和胡還是很不錯的領導人,就好像是大家後來懷念蔣介石一樣。蔣介石在的時候沒幾個人懷念他,但是自從共產黨來了以後,大家就覺得蔣是好人了。解體是一定會有的。但是中國內地有很多地方,是很容易,本來就是離地獄就只有一張紙的距離,然後一張紙撕破了以後就只有直接赤裸裸地打起來了。黑幫統治其實最根本的問題就是一個成本問題。直截了當的殺人是一個成本非常低而且非常能解決問題的方式。你不要說這種方法是很野蠻、不解決問題的,恰好相反,它最解決問題了。有很多事情之所以解決不了,就是因為你不肯突破底線。只要你肯突破底線的話,那麼資產階級認為是問題的,在無產階級看來那全都不是問題。你只要直接去先做了再說,把沒有用的人口統統殺光,所有的問題都能夠迎刃而解。當然別人會罵你,但是好共產黨人,不是早就說麼,優秀的共產黨人就是不能怕挨罵的,怕挨罵的人還能當共產黨麼。

所以這裡面有一個合乎邏輯的解決方法,就是說,我們不管怎麼樣講人權,你都達不到西方認為是可行的標準,也就是說人家還是要罵你的。既然大罵和小罵,這有什麼分別呢,反正你們都是要罵的,那我還不如做絕了再說呢。反正你都是要罵我的,而且同時你也不大可能打我,這就很重要了:既然我橫竪都不會挨打,我做絕一點也無所謂;既然我橫竪都會挨罵,我做得好一點也沒有用。如果說有誰在乎的話,那就是沿海地帶和比較上層那些資本家之類的人,包括紅色資本家那些人,他們還希望通過跟西方的聯繫繼續發財,所以比較在乎這些。如果是內地那些官員的話,他們寧可是把這些萬惡的買辦分子統統殺掉,然後關起門來,自己搞伊斯蘭國,那樣要省事多了。外界肯定會罵的,但是誰會願意到伊斯蘭國的核心地區去出錢來統治呢,那肯定是賠錢虧本的事情。再說你也不大可能像伊斯蘭國那樣全線派出恐怖主義,你只在本土的轄區內部,殺延安紅色根據地內部的老百姓,別人一點都不覺得你有什麼可怕的地方。伊斯蘭國要是不向外滲透的話,那他將來在三代以後加入聯合國也是很有希望的~

我覺得現在是進退維谷了。進退維谷的意思,所有的人都看出來了,我想習的動作是,想要不費力氣就能取得很大的收穫,想模仿一下毛澤東的架子,然後又不用付出太大的代價就能得到同樣的效果,但這當然是不可能的。他做到一半現在是有點做不動了。但是不做下去,這樣之後,他本人是有極大危險的,這一點他不可能看不出來。按說的話這種情況你就應該一不做二不休的搞下去,但是問題在於,一不做二不休的搞下去,你必須有江湖人那種素質,不是說空談可以搞出來的。文人空談說要殺多少多少人,那都是嚇唬人的,他們沒有這樣的經驗和能力。江湖人物不怎麼說話,但是他是幹得出來的。如果你不是江湖人物,單憑說,單憑擺pose,是沒戲的。所以我說習是選錯了政策,他那種政策需要有一個局外人來執行,而他自己不是局外人。局外人沒有牽掛,能夠閉著眼睛大開殺戒。這種人才能把他的政策貫徹執行。如果他和薄聯手的話也不行,其實薄比他狠一點,但是骨子裡面也不是局外人。局外人就是跟體制內部沒有牽連的人。如果是王立軍當了國家主席,他倒可以幹得出來,因為他是一個出身微賤的人。老實說紅二代,不管他們嘴上說的再凶狠,他們就像是朱元璋的子孫後代,做不出朱元璋做的事情,是搞不定的。

習搞這麼多小組,是軟弱的表現。你想蔣介石兼了多少職,包括四川大學校長【注:應為西遷四川時期的中央大學校長】在內,這個也是委員長,那個也是委員長,這說明他很強大麼,恰好說明他在各個地方都需要親自一把抓,各地都擺不平。如果你是真正的獨裁者,那你可以像鄧那樣,名義上你什麼職務都沒有,只是一個什麼什麼主任,但是實際上一切權力都掌握在你手裡面。一個真正的僭主應該是沒有頭銜的,頭銜太多的人,是一個想當僭主而當不成的人。習的結局已經很快了。習現在是,他對日本的政策和對俄國的政策和他對國內的政策,都說明現在處在一個相當於是二月逆流的那個時期,第一階段文革搞出來的後果太嚴重,以至於很難再推進下去,但是後退是不可能的。你想習即使後退了以後,他也不可能把對日關係、對美關係改變。

特別是南海問題是最危險的。南海問題照美國人這種做法已經是相當於是美國襲擊卡扎菲以前的那種做法了,直截了當的闖進去。卡扎菲不是說錫德拉灣一條緯度線以南的地方都是他的領海麼,美國當然派軍艦闖進他所謂的領海地區,看你打不打。你一打他就打你,你不打你的所謂領海宣言就破產了。美國人現在是直接闖你的十二海里以內,就是說他不承認你造出的這個島可以作為領土,你有種就去打。這種做法已經是極度危險的做法了,是直接挑戰海洋霸權的底線。美國人什麼都能容忍,就是不能容忍挑戰他的海軍,這跟英國皇家海軍當年的道理是一樣的。當然這也就說明外交部低能到什麼程度。如果他有毛澤東一半的才能和本領的話,他就現在應該是毫不猶豫的跪舔美國,然後利用美國來打擊日本,盡可能向美國人證明,我才是你最忠誠的朋友,日本人那些是你的老仇人什麼的。當然這樣做也不能成功,但至少說明他比較狡猾。江至少比習要聰明多了。現在這種做法,你是向美國直撲過去,這樣下來就一點懸念都沒有了。

他可能是一個被意識形態綁架了的,他可能真心相信他宣傳的那些東西。這就跟毛澤東不一樣了,毛是名義上的共產黨人,但他很可能是一點都不信共產黨的,只不過正好方便他利用共產黨達到他的目的。他是宣傳,他跟斯大林一樣,他騙別人,但自己卻不受他自己宣傳的誘惑。但是習可能像蔣介石一樣,他自己就是受宣傳的鼓動,他可能不是馬基雅維利主義者,而是他自己想象的理想主義者。這種事情就等於是一種上帝的懲罰吧,撒謊是一件危險的事情,他就像是自己先服了毒然後再咬死人一樣。如果我沒有中毒的話,我咬了你也是白咬,你反正也不會死;我只有我自己的血液裡面有毒,咬你才能使你中毒。我現在要宣傳使別人相信的話,我自己很難不中毒。能夠有像毛澤東那樣極強的馬基雅維利主義者,不光是要自己比較聰明,而且還需要有充分的江湖經驗。下一代人不可能有充分的江湖經驗。一個人只要沒有江湖經驗,主要通過書本和間接知識來瞭解的話,那他就很容易主要依靠意識形態看問題。依靠意識形態看問題就像是殘疾人的拐杖一樣,是一個省事兒的方法,對於經驗不足的人來說是很方便的。但是有經驗的人是不會相信的。但是問題在於如果一個人過得太好,特別是童年時代過得太好,那他必然是缺乏經驗而主要依靠意識形態的。這就是個沒法解決的悖論。所以朱元璋這樣的老流氓的後代每一個都很傻瓜,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因為江湖經驗是不能遺傳的,你除非是江湖人出身,你不可能有江湖經驗。江和胡是李鴻章那種人,大清國畢竟不是他們的。李鴻章替大清國辦事,洋人以為他就代表大清國,但他其實不是的,他只是大清國的外圍,等於是一個管家,管家早晚要下台的。

問:您認為外匯管制和出入境管制最早或最遲是在什麼時候?江蘇淮安在大洪水中情況如何?

答:不是最早和最遲,而是一個漸次加強的過程。不斷加強監管,最後門檻就會高到一般人根本動不了。這個東西不是非黑即白的。因為他有很多中間狀態,是一步一步,向黑色地帶推進。我想,加強管制應該是在去年下半年就已經開始了。你現在就應該已經看到了。一般來說給留學生的匯款應該是沒有什麼影響,只是手續變得更複雜,檢查變得更多。但是我很懷疑是不是內地的那種小政治經濟能不能夠支持到2020年,這應該是一件非常可疑的事情。實際上能不能支持到明年我都沒有把握。如果是靠近上海的地方,那不是這個樣子的,如果是靠近喀什附近的縣城,那早十年就是這個樣子了。淮安是屬於什麼情況呢,肯定是在兩者之間,但是具體在哪一個層級上,我沒法給你準確的判斷,我從來沒去過那個地方。

問:您認為待在江蘇無錫和廣東東莞,哪一個更保險?60年代時,東莞存活率不如無錫。

答:待在廣東更保險。南粵要比吳越要強太多,野蠻得多,排外性要強得多。排外性強,恰好就是他有可能保護你的一個證據。以前源義經之所以會逃往四國島就是因為這個原因。他以前帶兵攻打的時候,四國島把他擋住了。後來他被鐮倉幕府驅逐的時候,他首先去四國島,就是因為這些當地人能夠抵擋他,所以現在才能保護他。當初抵擋不了他的人,現在也一定保護不了他。就是這個道理。所以如果你不是粵人的話,而且是容易受粵人排擠的話,恰好這就是你投奔他們的理由,他們能夠排擠你,就能保護你。沒有能力排擠你的人也就保護不了你。與60年代相比,現在不一樣了,現在主要是地理位置決定的。

問:年輕人跑路以後處境會如何?

答:實際是怎麼樣都不會好的。你溜到國外以後,處境也是相當困難的。但是兩相比較的話,還是底線要高一些,所以還是值得的。而且這跟你的年齡有關係,越是年輕的人,跑路就越省事。

問:您認為國內和國外的年輕人,天花板和地板有何差距?

答:地板就差得很大了。但是天花板這是說不定的。從冒險的角度來看,國內才是冒險家的樂園,在國外的話,你冒險的機會是不高的。你只能夠順著中產階級那種循序漸進的方法往上升,不可能有戲劇性的突破。但在國內你有可能,任何時候你都可能通過魏忠賢之類的特殊渠道,像王立軍當上總督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問:香港形勢與內地形勢的關係?

答:香港現在是還處在一種膠著狀態,但是這跟內地的政局發展關係太大了。內地的形勢隨時都可能突然破裂,那麼接下來的路徑就會非常不一樣。我不確定破裂的時間早晚,但是可能比我設想的更快。因為現在這種章法完全都混亂的地步,已經肯定是被所有人都看在眼裡面了。這種情況下會刺激像是,蜜糖吸引蒼蠅和螞蟻一樣,引來許多短見的冒險家,而他們的干涉,在敏感時期,一小點的干涉都會引起非常大的反應。

問:關於六四?

答:六四實際上跟反右運動差不多,是弄假成真的。因為啓蒙運動其實就是一個放大了的反右運動,本來是只想做做姿態,然後大家在有限的範圍內彼此知趣的表演一下。但是有些人不大懂事,把假的東西做成真的了,結果弄到最後收不了場。老實說局部改良這件事情,就八十年代那種幻想的氣氛,一開始就是不可能的。如果當時中共倒了台,中國恐怕還達不到拉丁美洲那種水平。

問:您對未來有何規劃?

答:定規劃沒有多少用處,現在情況已經混亂到一切都是亂流的地步。你只能像賭徒一樣下注。格局和路徑是對整體來說的,對於個體來說,你所依賴的那個小生態環境不一定跟格局整體的發展方向一樣。你必須依靠你的賭性和直覺。只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就是說,正常的情況下比較保險的、循規蹈矩的策略,在這時候反而是最吃虧的,因為你肯定會變成掠食對象了。出國是唯一的例外,因為你出國以後就不再待在這兒了。中國將來肯定也是冒險家的樂園,是下猛注的地方。下猛注,也許會贏,也許會輸。但是你不下注的話,實際上你就會使你變成所有各方掠奪的對象。就好像說是,你要是在四十年代,要想做一個良民,要想靠勤儉節約來發財的話,那你肯定是所有各方掠奪的對象了。但是如果你當上盜匪,然後像座山雕一樣在各個地方都有計劃,你也許會變成開國元勳,也許會被人做掉,但是無論如何,你的下場都比那些安分良民要好。至少你沒有吃虧。這種事情以前的人做了很多的範例。

這個是一種策略的問題,我想如果這種策略,實際上座山雕這種策略在文人當中也是有的。其實陳寅恪搞的就是這種策略。最後他雖然被打倒,但是他顯然比其他人要佔便宜,那些其他人都已經向黨交心了,自以為已經變成黨的人了,結果在做了無數思想工作以後,上了無數學習班以後,還是一樣被打倒。結果他什麼也沒有交代,也沒有向黨交過心,也沒有上過任何學習班,也是一樣被打倒,這樣他就佔便宜了。比如說有朝一日,我跟胡錫進一起進了集中營的話,我肯定要團結紅衛兵來打他,而他一定會覺得非常委屈,在為黨做出了這麼多貢獻之後還是要被打倒。我敢保證,如果習近平要打倒誰的話,要麼他根本不打,要打的話,如果我進集中營的話,胡錫進那樣的人一定在我旁邊的,然後我的日子要比他們要好得多。這個道理就好像在斯大林的集中營裡面,最好過的就是那些從沙皇時代留下來的、不可救藥的保皇黨和虔誠的天主教徒,因為共產黨覺得你們這種人本來就是頑固到不可理喻程度的迷信分子,沒有辦法改造了,但是你如果是共產黨人,堅持說我是忠於列寧的,是你們辦了冤假錯案,那你肯定就會被打死了。周小平進集中營那是肯定的,他絕對逃不了。無論是誰上台,他都是死路一條。包括習近平將來也一定會做掉他,只要他活的足夠長。因為他就是這樣的小人,小人是不知利害的,他一定會做出荒謬和出醜的事情,連累他的主人。而且他做的事情技術含量是如此之低,肯定會有人複製他的模式,就像周興和來俊臣一樣,你做成功了以後,難道我不會模仿你做同樣的事情麼。我做了同樣的事情以後,第一個幹掉的就是你。請君入甕,你入了甕以後我才能接替你。他肯定是死路一條。

問:如果發生政變,之後會怎樣?會有誰來接管?

答:無論怎樣,只要發生變化的話,中國就完蛋了,中國就四分五裂了,這個就是不可逆的。沒有任何人能夠接管。它要麼能夠維持得住,一旦維持不住了那就滿盤全崩了。這時候就看你的地理位置了,如果你處在黎元洪或者是陳炯明的統治範圍內,那就比較好。如果你處在內地的話,那就多半是伊斯蘭國之類的東西。中間道路是不存在的。沒有什麼人會接管,這是很明顯的事情。所有體面的、有底線的人都不敢接管,因為接下來的事情他負不起責任,肯接管的人一定是無賴。實際上多少能夠保全體面的人,唯一的辦法就是,把東南沿海地區弄起來。你想把整個中國接下來的話,那你就非得使用無賴手段不可了,而且還一定要比你的前人更無賴。

問:技術官僚會不會狗急跳牆,聯合起來對抗習?

答:技術官僚並不是一個集團,只是一大群相互分散的人,他們如果有集團的話,那也不是按照技術官僚這個階級出身來劃分的,一定是按照其他更加具體的、相互依賴的、共榮性的集團。這個共榮性的集團能夠團結起來的紐帶,一定不是說是所謂技術官僚這種出身或者做了什麼貢獻之類的。而一定是參加了某些共榮的舉動,多半還要共榮殺人,共榮貪污那肯定是不能造成足夠的團結。這些人中間一定會包括像王立軍這樣的人,否則單純的技術官僚是沒有戰鬥力的。

問:福建在大洪水時期會怎樣?

答:它這是比較安全的地方。即使形不成一個大軍閥,至少也可以形成一系列分散的小軍閥,因為這裡面地形太破碎了,它不可能產生稱霸一個大區的霸主。但是也因為幾率太小了的話,費很大力,征服這個地方是不大划算的。同時又太靠海,很容易去收買一部分海軍或者是其他什麼軍隊來割據。如果我是一個軍閥的話,我處於接近閩粵的位置的話,我肯定會優先去打到浙江去或者打到廣東去,那兒的局面更開闊、錢更多。同樣的精力我不會浪費在廈門、漳州那種極小的地方。所以它很可能會留給地方駐軍或者是豪強之類的,形成小軍閥。台灣肯定不會管大陸上的事情,除非等一切局面都已經決定好了,基本上已經沈澱好了以後,在混亂時期他肯定不會管的,肯定不會直接派兵。即使福建向台灣求援,那也不可能幫它,怎麼樣都不會幫它。而且福建邀請台灣還不大可能,邀請日本還比較可能,也許邀請國際維和部隊還會靠譜一些。

問:您如果自比民初的人,會是哪個人物,比如說梁啓超、嚴復?

答:這個不是由你本人決定的。因為這是事後追認的。如果事後造成的格局導致了你事先預算好的路徑成功的話,那你就變成梁啓超了,要不然你就會變成默默無聞、被人遺忘的人。所以這個問題的話,你是預測不出來足夠精確的結論的。

問:您如何評價現在留學生和過去留學生的區別?感覺現在的留學生沒有過去的有血性。

答:我基本上不大關心這些人,因為這些人還處在猶豫狀態,他們將來會歸屬哪一方現在還說不定,這看他們自己的選擇了。你說的那批人在過去的留學生中也是極少數的,只不過他們的名聲太大,好像留學生全都是他們這種人,但顯然不是,大多數人從來都是被人遺忘的。

問:您對已經跑路的人有何建議?

這個我還不如當事人本人。這個要看你熟悉當地社會的程度了。對於我來說,你既然已經得到了人身安全,走了最重要的一步,已經走出牆外了,但是再往下的事情那就是我最不內行的地方。絕對不要回去,除非等中共倒台之後。之後會有動蕩,但是動蕩不見得是壞事,你可以設想在動蕩的過程中間,至少沿海一帶會落在比較開明的軍閥或者是其他人手裡面,這樣你就會有很多黎元洪、段祺瑞這樣的人可以投資了。在一個類似北洋軍閥的環境中間,實際上是對某些人最有利的環境,比純粹的穩定的民主國家還要有利。

問:解體後是否能形成直接加入威爾遜世界的小國?

答:那只有香港獨立以後才具備立刻加入的條件,其他地方都需要經過長期的過程。上海也不會比烏克蘭好,中國還沒有任何一個地區能夠趕得上烏克蘭。

問:您認為日本軍隊正常化還需要多長時間?我感覺現在是進三步退兩步。

答:至少還需要十年時間,具體再說我就不是內行了。從外交的角度來看,你想要改造一支軍隊的話,通常是需要這樣的十年週期。

問:您如何看待對軍方的反腐?

答:這是很危險的事情。我想他並沒有能力真正操縱軍隊。而且也沒有任何人有能力操縱軍隊。所以現在的話,應該情況已經是比較膠著了。他這樣折騰的過程中會打亂軍隊原有的指揮鏈條,把戰鬥力給大大的削弱了。在這種情況下,軍隊是容易發生事變的。我想,有些事情應該是軍隊自己搞出來的,事先沒有上級授意這些事情,像是南海那些跟美國軍艦衝突的事件,差不多就是這個樣子的。他應該是有一定的企圖在裡面,而且他也可以利用上級製造出來的整個輿論體系來綁架上級,因為上級很難在這種情況下去懲罰他。

問:您如何評價懷念趙紫陽這種行為?

答:這就像是懷念李秀成和陳玉成差不多的事情,因為太平天國整體上就是不可救藥的,用李秀成和陳玉成換掉韋昌輝之類的人,算是一個小小的進步,但是不足以輓救整體局勢。再加上他們自己也維持不住,洪秀全最後還是要把他們幹掉,換上自己的親信。

問:您認為日本現在最大的問題是什麼?

答:是老齡化問題。真正的問題其實只有這一個。其他的都是很容易調整的技術問題。對日本來說,移民不是什麼好事兒。現在看來,在全世界的任何地方都沒有很好的解決辦法。解決辦法說起來就只有三類。要麼依靠移民,移民那就得選擇可靠的族群了。對於美國人來說,菲律賓人或者墨西哥人是比較可靠的族群,跟以前的愛爾蘭人和意大利人差不多,是可以同化的。對於法國來說,就是匈牙利人和波蘭人是可靠的。穆斯林在哪兒都是不可靠的。對日本來說,顯然還有第二種辦法更方便,就是說走機器人產業化的道路,可以用較少的人口,大量的替代性的機器人,等於是用機器人來取代那些從事體力活動的勞工,把較少的人口全都用來搞管理和創意性的產業。如果使用這種方法可以創造出一種全新的社會結構,而且跟它原來古老的封建結構是比較契合的。第三種辦法就是,像是摩門教或者是福音派的辦法,通過宗教信仰的方式來維持和擴大家庭價值。現在我們能看到的辦法其實就只有這三種。我覺得對於日本來說用工業機器人是最方便的。日本真正的信仰就是,表面上是叫神道教,實際上就是一個封建結構的信仰,它的企業是封建結構的一個變形,這是日本真正的力量所在。所謂日本特殊性,就特殊在這個地方。這個就是真正的日本。

問:您如何看待輪子和劉曉波?

答:輪子實際上是一個小眾團體,他肯定是,他跟共產黨實際上是一個同生態位競爭的關係,他能夠影響的也就肯定是大陸這種類型的華人社團。文化結構已經超越華人社會這個階段的,那就肯定不會受兩者之間的任何一種的影響了。劉曉波是在學白左。但是中國沒有當曼德拉或者是甘地這種人的土壤,所以他是完全用錯地方了。

問:中共有沒有可能反而會在未來稱霸世界?

這顯然是一點可能都沒有的。如果說伊斯蘭教會成為世界主流,那倒是有可能的。但是它是不可能的,它取勝的機會比當年的蔣介石還要小得多。因為它是一種兩頭落空的格局。要麼呢,想用低水平打敗高水平,你必須蝗蟲一樣,有巨大的人口生育率,雖然我賤,但是我像蟑螂一樣人多勢眾,或者像傳染病一樣能夠傳播,像早期的共產主義者和現在的伊斯蘭教具備這些特點,所以還有一定的機會。要麼呢,你就要走少而精的路線,像十字軍騎士,或者像歐洲希臘人羅馬人那樣,雖然人數少但是技術精而素質高,憑他們的質量來彌補數量上的劣勢。但是你不能走中間路線,一方面你人口又不多,生命力已經喪失了,思想傳染力已經喪失了,技術上又沒有趕上先進的地方,那就像蔣介石那樣,你技術上又不是發達國家,但是想用人口淹沒,你無賴的程度、賤的程度又比不上共產黨。你如果用這種手段去搞的話,那你就被共產黨取代了。所以現在如果你共產黨走國民黨那條路線的話,因為你已經不夠賤、人不夠多、傳染性不夠強,你必然就會被伊斯蘭教取代,就像國民黨被共產黨取代一樣。為什麼?這是天造的神秘法則。你要扮演挑戰者的角色,你就必須是頭蟑螂。如果你不夠蟑螂的話,比你更適合於做蟑螂的人就會取代你。說中國人口最多,這顯然已經是過時了的,這是不值一駁的。你只要看看1997年以後鄉村那些小學的情況你就已經很清楚了,中國如果現在不搞生育放開的話,十年以後,老年人就要會大批的餓死或者是被計劃死亡了。因為確實沒有其他辦法來解決這個問題。

問:您認為揚州是否會迎來比較開明的軍閥?

答:這倒是有可能的。但是這要看你當地的士紳有沒有足夠的決斷力了。揚州的形勢是不太好的,基本上是處在持續的衰落之中,而且看不到有復興的跡象。所以在這種情況下,對你的政治智慧是一個極大的考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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