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卸妝後的俄羅斯——劉仲敬論土耳其與俄羅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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卸妝後的俄羅斯——劉仲敬論土耳其與俄羅斯

 2015-11-28 17:02:59


原文網址:https://read01.com/x5BgM.html

土耳其是俄羅斯帝國的天然敵人。但今天的俄羅斯已經千瘡百孔,出兵國外本來就是因為害怕無形態戰爭進入北高加索和莫斯科,非常像法國企圖守在馬其諾防線後面出兵援助芬蘭,結果也將是一樣的。現在已經退不回去了,無形態戰爭進入俄羅斯境內……

中東各方木有幾個不搞恐怖主義的,只要注意不能賣研究生,…窩是說不能冒犯威爾遜世界就行了。這點分寸,火雞一直有的。

——阿姨 Nov.25th, 2015

· 生死攸關 ·

rrrrr君士坦丁堡(1453年,君士坦丁堡被土耳其攻陷,東羅馬帝國滅亡)和黑海海峽對俄羅斯和土耳其是生死攸關的問題。

rrrrr俄羅斯這個實驗室的產兒,自出生就具有弗蘭肯斯泰因(瑪麗·雪萊科幻小說中的人造人)的特徵:一個晚期文明的複雜政權機器嫁接在草昧社會散漫脆弱的基礎上。1472年,大公伊凡三世(1440-1505,莫斯科大公,在他統治期間莫斯科大公國擺脫了金帳汗國統治,吞併了多個羅斯政權,勢力快速膨脹)迎娶拜占廷末代皇帝的侄女佐薇·帕拉奧洛高斯(1455-1503)。1547年,伊凡四世(1530-1584,「伊凡雷帝」、 「恐怖的伊凡」、「伊凡大帝」,俄國歷史上的第一位沙皇)宣 布繼承東羅馬凱撒(沙皇)的皇位。於是,這位君主由君士坦丁堡大主教下屬莫斯科大主教的教民一變為君士坦丁堡大主教的君主。1589年,君士坦丁堡大主教 (他自己是土耳其蘇丹的臣僕)把莫斯科大主教提升到獨立的元老地位,完成了帝國遺產的饋贈。事實上,這意味著把莫斯科公國變成一個政治實驗室,羅斯各邦放 棄了封建自由的自然進程,把自己的法統建立在羅馬——拜占廷的正統性上。

1589年君士坦丁堡宗主教耶利米亞二世訪問俄羅斯時將大主教約伯(Job)提升為「莫斯科及全俄羅斯宗主教」。從此莫斯科與君士坦丁堡、亞歷山大、安提阿、耶路撒冷並列為五大教區,成為排名第五的東方教會權力核心。圖為第一任牧首聖約伯。

rrrrr於是,君士坦丁堡的陷落成了俄羅斯帝國的起點,俄羅斯的先在使命就是:保護東正教世界免受土耳其人侵凌,進而解放伊斯蘭奴役下的基督教各邦,最後收復帝都、重光正統。只有土耳其才是俄羅斯的天然敵人。到維也納會議時,俄羅斯經過六次戰爭(17-19世紀,俄羅斯與奧斯曼土耳其進行了一系列戰爭),已經占據了比薩拉比亞和南高加索的橋頭堡,在俄土關係中取得了明顯的優勢。一戰前夜,奧斯曼土耳其人已經衰弱到無力保護自身的安全和主權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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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rrr 大戰的負荷同時壓垮了脆弱的俄羅斯與土耳其。土耳其不情願地實現了國家的解體,在安納托利亞核心地帶本著突厥主義原則建立了土耳其共和國。然而,這樣純粹突 厥人組成的國家恰恰比較符合歐洲國家標準,比較順利地加入了國際體系。而俄羅斯,正教專制皇帝和歐洲絕對君主的冠冕同歸於盡。支離破碎的俄羅斯社會在布爾 什維克的緊身衣下,再度背對歐洲,營造一個平行的世界。

克里姆林宮的雙頭鷹頭徽

· 外強中乾 ·

rrrrr蘇維埃帝國的基礎不是馬克思偏愛的城市自治公社,而是逆向(對內)超經濟剝奪。然後,超經濟剝奪支持的國家機器向外圈擴張,如是周而復始。帝國核心大俄羅斯承受最大犧牲,統治各加盟共和國,而後是各衛星國,而後是各友好國家,而後是廣大的鬥爭地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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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年代初的西方媒體傾向於宣揚蘇聯的崛起和美國的衰落,至少不會懷疑蘇聯軍事體制的紀律和效率。瑪格麗特·柴契爾和黑格(亞歷山大·梅格斯·黑格,1924-2010,美軍四星上將,美國前國務卿,197412月至19797月為美國駐歐洲武裝部隊總司令和歐洲盟軍最高司令部最高司令)真心誠意地相信,蘇聯在歐洲大陸至少擁有四比一的常規兵力優勢。冷戰結束後,人們才發現:這種優勢並不比國家計委的其他統計數據更可靠。

1987612日裡根柏林圍牆演講:推倒這堵牆

rrrr在此期間,軍隊的創作和宣傳部門比前線部隊更加活躍而成功。他們營造的進攻性形象很少引起懷疑,對加重軍隊的負擔、加速軍隊的崩潰居功甚偉。領袖如果不那麼 相信自己的權術,盲目地堅持體制的完整性和神秘性,讓所有各方都看不清體制的虛實,坐待油盡燈枯的最後時刻自然來臨,至少還能減慢潰敗的速度。蘇聯除了全 勝或全敗,其實沒有中間道路可走。這種體制有預支和挪用社會資源的強大能力,也因此杜絕了正確自我定位的可能性。

克里姆林宮上方最後的紅旗

· 未老先衰 ·

rrrrr不可避免,核心的膏血總有耗盡之日,該發生的事情早晚會發生。失去蘇聯的世界體系對所有人都是一種解脫。唯一的意外是:卸妝後的俄羅斯沒有(像她的精英設想的那樣)回歸歐洲,而是(更加自然地)回歸拜占庭——不是查士丁尼的拜占庭,而是小安德洛尼庫斯(拜占庭帝國巴列奧略王朝皇帝,此時帝國已經日薄西山)的第二個拜占庭:剛剛逃出拉丁帝國的魔掌,被歐洲遺棄、被異教徒包圍。

俄羅斯喪失的並不僅僅是疆域。蘇聯的解體沒有恢復她的經濟活力,東正教的復辟也沒有恢復她的社會活力,她的人口仍然急劇老化和衰退。與此同時,高加索和中亞 的穆斯林移民不斷湧入俄羅斯。穆斯林人口構成俄羅斯人口唯一迅速增長的部分,占據了年輕人口的三分之一,而且在可以預見的未來只會有增無已。成熟期文明嘲 笑初民的多產,內心卻懷有極大的恐懼。受福利國家津貼誘惑而勉強生育的歐洲人面對中東非洲移民都有這樣的表現。但處境最為悲慘的莫過於俄羅斯。她曾經野蠻 而年輕,羨慕文明卻不知道珍惜青春。現在,她還沒有像歐洲一樣文明,卻已經比歐洲更衰老。

1990-2012,俄羅斯總人口變化

歐洲15國穆斯林人口及占比排行

rrrrr於是,俄羅斯的外交只剩下儀式性的懷舊和表演。她需要一場安全的喬治亞戰爭,好讓國內的觀眾幻想彼得或斯托雷平(1862-1911,俄皇尼古拉二世的首相,他的鐵腕改革是俄羅斯帝國挽救危局的最後一次努力)的 時代。她需要戴高樂式的姿態,戴高樂主義者在西方世界的安全大後方向東方示好、在美國的保護下反美。新俄羅斯就是這樣表演「大國獨立外交」的。她跋鼓齊鳴 的反西方鼓譟掩蓋不了對南方的恐懼:在不太遠的未來,俄羅斯的老人就會依靠中亞和高加索的勞動力供養,正教徒的大教堂就會依靠異教徒的士兵保衛。

· 抱薪救火 ·

rrr 俄羅斯的根本問題在於無法治癒列寧主義留下的致命傷。蘇聯留下的中亞各共和國在前共產黨人-社會工程學派官僚集團的統治下,沒有找到合理的國家建構方式。社 會工程學派官僚集團的倒台意味著有效治理的崩潰,各種教派組織和武裝團體獲得最大的利益。這種情況首先在塔吉克,然後在吉爾吉斯出現。烏茲別克仍然維持了 強人統治,然而代價是伊斯蘭極端組織擠占了溫和派和世俗派的社會空間。該國總統卡里莫夫實行既反美又反俄的奇特政策,酷似齊奧塞斯庫生前的羅馬尼亞。由於 該國的極端組織即使在威權政府打壓下仍然比吉爾吉斯的同類組織強大得多,卡里莫夫以後的烏茲別克肯定會淪為暴力活動的主要輸出者。哈薩克在納扎爾巴耶夫的 統治下尚稱太平,但他的繼承權問題同樣無法解決。由於哈薩克三大部落的不平衡關係和總統家族軟弱的腐敗,哈薩克在後納扎爾巴耶夫時代將會面臨吉爾吉斯化的 重大危險。只有人口稀少、油氣豐富的土庫曼沒有明顯的危險。蘇聯解體後二十年,北高加索的俄羅斯人口從當地人口的半數萎縮到接近於零。蘇聯留下的各國邊界 幾乎沒有設防,來自高加索戰場和烏茲別克的武裝分子可以來去自如。

普京政府依靠招安穆斯林軍閥,打擊其他軍閥派系的手段維持統治。這些軍閥對普京繼承人的忠誠,未必會超過杜達耶夫對勃列日涅夫繼承人的忠誠(199196日,即在蘇聯發生八一九事件不久,蘇聯空軍少將、車臣人杜達耶夫依靠武力推翻了當地的蘇維埃政權,隨後成為車臣共和國總統)。普京召集俄羅斯境內的伊斯蘭教居民,讓他們組織自己的團體,以顧問和諮詢的方式把他們的代理人納入俄羅斯的決策體系,在俄羅斯憲法之內構成了一個具有特殊地位的集團。俄羅斯聯邦在某種意義上,已經退回到十六世紀以前那種狀態。它不再是一個民族國家,而是東正教和伊斯蘭教教團組成的一個米勒特(米勒特本意為「民族」。1453年土耳其蘇丹穆罕默德二世占領君士坦丁堡後,承認希臘正教會為「米勒特」,任命真納狄奧為正教總主教。在總主教領導下,正教徒只要不觸犯帝國的行政當局和穆斯林,就享有宗教、文化等方面的自治權)國家。從性質上講,非常像拜占庭帝國在滅亡以前的情況。

rrrrr今天開齋節的莫斯科,比巴格達更像巴格達。或者更正確地說,比君士坦丁堡更像伊斯坦堡。俄羅斯的穆斯林不同於歐洲的穆斯林,來自俄羅斯的世仇,僅僅因為俄 羅斯的武力才屈從俄羅斯,有理由認為俄羅斯的大片領土曾經屬於他們——泛突厥主義最初產生於俄羅斯境內的穆斯林,他們的啟蒙和世俗化運動比土耳其更早。距離產生美感,遠方的土耳其比身邊的壓迫者更容易吸引他們的認同。他們鼓吹西起賽普勒斯、東到長城的突厥語各民族都是同胞手足,「兩洲之國」土耳其是他們共 同的祖國。土耳其本來就是俄羅斯的世仇,現在更應該負起解放中亞突厥人的義務。俄羅斯在這種情況下捲入針對西方的衝突,肯定會給自己帶來最糟糕的未來。普京政府堅持的時間越久,俄羅斯就越有可能在戲劇性的崩潰中解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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