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戰爭突襲的問答

William Z. Liu | 劉仲敬

問： 哪些事情可以看出習近平慫了？哪些事情可以判斷他在加強備戰？ 為什麼一月時間這麼重要？19大不開了麼？在17年中，哪些指標發生戰爭的風險會加大？

答：簡單地說，對大事情息事寧人就是有問題有危險，對小事情大肆咆哮或者是惹是生非，那反倒是沒問題。真正的戰爭只有在一種情況下才能爆發，那就是在突襲的情況下；不突襲，就不可能達成任何戰爭後果。在後一種情況下，可能發生類似碰瓷、像珍寶島事件或者像在南海造人工島這樣偷偷摸摸的事情。這都是一種阿米巴性質的行動，是希望在對方不做強硬反應的情況下偷偷佔一點小便宜，這就不是真正的戰爭了，這是為自己積累實力的一種做法，抗戰時期在華北的不斷吞併、敵後武裝建立和擴大根據地就是這種手段。這種手段本身只能夠稍稍偏移邊界，不能最終解決問題，最終解決問題還是要靠真正的戰爭。然而真正的戰爭開始的時候，不但不是有聲有色的，反而是到處息事寧人的，惟其如此，才能夠達到突襲效果。因為在現在這種情況下，無論是現在還是在未來可以預計的年份裡面，真正的戰爭都是不平衡的，你永遠不能合理的指望技術上能夠達到使自己穩操勝券的地步，因此能不能達成突襲效果就是非常重要的。在可以預見的未來內，能夠達成突襲效果的時間段也只有今年一月。真正的戰爭，也就是說不是那種偷雞摸狗、佔便宜式的戰爭，而是要達到政治目的、實質性改變邊界的戰爭，只能與台灣有關係。因此他需要至少一個星期時間的準備，而且最好就是在川普上台之前、新舊總統接班的這個關鍵時刻。

這種做法，在上次南斯拉夫的科索沃事件前後已經發生過，在蔣介石製造中東路事件的時候也已經發生過。如果按照我的觀點來看的話，實際上這兩個「機會」都不是機會；但是按照蔣介石和包子的認知圖景來說，這樣的「機會」確實是機會。蔣介石當時在中東路生事的理由是，法國人不久以前用類似手段對付蘇聯，斯大林決定忍氣吞聲，然後他就相信他這麼幹也行，但是在斯大林心目中，他跟法國不是一個檔次的。南斯拉夫使館、科索沃戰爭那一次之所以會出問題，也是因為北京認為自己跟俄羅斯是平起平坐的，他看到美國和北約對葉利欽是這種態度，願意綏靖下來，就以為自己也能得到同等待遇，結果證明他跟俄羅斯不是同一級的。不久前克里米亞危機的時候，發生的情況也是這個樣子。北京總是想要忘記自己的地位比俄羅斯低一等，因此他會把本來對他的位置有真實看法的人所認為不存在的機會窗口看成是可能的機會窗口。

奧巴馬最近正在跟俄羅斯鬧，而川普卻揚言說是，他上台以後就不會再跟俄羅斯鬧，這樣就會給人留下一種印象，就是新舊兩位總統的意見不一樣，因此可以形成一個窗口期。但是實際上並非如此，因為兩位總統對俄羅斯的政策是有分歧的，但是對台灣的政策卻沒有分歧。最近那一次提升美台關係的法案，實際上是兩黨議員佔壓倒多數通過的，絕大多數議員都投了贊成票，總統也沒有任何阻攔就把它簽署了。這就說明這是兩黨的一致政策，不像對俄政策那樣有分歧。但是由於北京在認知上的弱點，他不一定看得出、甚至很可能會看不出這一點。而且尤其是由於慾望和期望能夠極大的扭曲人的認知結構，他完全能夠看清楚，如果現在這個機會不加利用的話，那麼川普上台一點一點部署、東亞結構重新凝固以後，這樣的機會就不會再有了。然後以後的局面就是，在一個已經凝固的局面上，陣營兩邊搞軍備競賽，對他是越來越不利的。九十年代以後他享有的這種優勢，是他單方面搞軍備競賽、而另一方面其他各方都沒有任何反應的情況下才行的，今後如果壁壘形成，按照涼戰的格局，雙方同等的搞軍備競賽，情況就會對他越來越不利，這一點他是能夠看清楚的。

把這兩方面結合在一起的話，你就可以推出，真正的戰爭實際上最有可能爆發的時間就是一月中間這兩個星期。一月過了以後，仍然有幾個小的節點有可能爆發戰爭，但是那就是珍寶島式的、或者是南海造島式的、中東路式的偷雞摸狗的行動。這種偷雞摸狗的行動跟真正的戰爭不一樣，發動的一方並不是想要真打，而是希望對方能讓一步，然後讓自己佔一個便宜，但他可能出於誤判以為對方會讓，但結果沒有讓，就真的打起來了。這樣的戰爭和我剛才說的那種真正的蓄謀要打贏的戰爭相比，危險性就要低一級。

衝突的發生，從根本上講是因為邊界划得不明確，也就是說衝突是模糊造成的，因此不經過一系列小小的衝突，戰線是不會穩定的。以前第一次世界大戰的時候，德國和英法聯軍的戰線穩定，也是從比利時東部邊境一直延伸到英吉利海峽一步步打出來的。蘇聯和美國的冷戰邊界，也是經過幾次危機以後，雙方都調整了自己的位置，最後才穩定下來的。現在的問題是，模糊空間還太多。在模糊空間完全消失、雙方達成像柏林牆一樣明確穩定的邊界之前，還需要有一系列小衝突，每一次小衝突都可以消除一部分模糊空間，等到所有小衝突都走完、模糊空間消滅殆盡的時候，穩定的邊界才能建立。但在穩定的邊界最終建立以前，就有兩種可能的危險：一種是因為誤判，本來沒有打算惹大的事情，最後惹成了大事；另一種可能性就是，同樣是誤判，把模糊的邊界看成是軟弱無能的表現，或者是轉瞬即逝、不能錯過的機會，因此引起真正的戰爭。所以在穩定的邊界達成以前這段時間，就是最危險的一段時間，過了這段時間以後，窗口就關閉了，在穩定的邊界上，雙方博弈是鬧不出什麼大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