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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三角,蔣殘軍何以能留下6萬后代?
2016/02/27 15:46:06瀏覽1669|回應5|推薦2

金三角,蔣殘軍何以能留下6萬后代?

其實,金三角成為東南亞、全世界以及聯合國關注的焦點,不僅是由於毒品、武裝販毒以及由此引發的槍炮如麻,血雨腥風,更重要的是由於國民黨殘軍的存在。如今58年過去了,蔣殘軍在金三角仍留下有6萬人的后代。殘軍及他們的后代為什麼能在金三角生存下去?上述國家為何不將他們消滅或趕出去?

  本文原載於《文史天地》2009年第2期

  金三角緊靠緬甸、泰國、老撾的邊境。具體指的是緬東北的大其力、萬宏、果敢、興城、景棟、佤邦﹔泰北的清萊、清邁、清盛、米湄﹔老撾西北的會晒、孟賽、豐沙裡、南塔,總面積五十萬平方公裡。

  過去金三角的鴉片非法生產佔世界總量的百分之六十九。其實,金三角成為東南亞、全世界以及聯合國關注的焦點,不僅是由於毒品、武裝販毒以及由此引發的槍炮如麻,血雨腥風,更重要的是由於國民黨殘軍的存在。如今58年過去了,蔣殘軍在金三角仍留下有6萬人的后代。殘軍及他們的后代為什麼能在金三角生存下去?上述國家為何不將他們消滅或趕出去?他們能佔據一席之地生存下去,靠的是金錢收買還是美國的支持等等。帶著這些疑問,筆者先后十多次赴金三角,通過深入的採訪,揭開了這群無國籍流落異國的中國人的生存之謎。

  困獸猶斗,殺出一條血路

  1950年2月20日雲南解放。也是在這一天,國民黨第8軍237師709團少將團長李國輝,率1000多名殘軍從我雲南西盟佤山進入緬甸,隨行的還有第8軍軍長李彌的貼身副官鄧克保。在這之前的幾天,第8軍軍長李彌帶著幾個隨從已經逃到緬甸,經軍統特務的安排,李彌軍長被護送到泰國曼谷,再從曼谷飛往台灣,被蔣介石招去商談組織“雲南人民反共志願軍”大計。李國輝,河南人,1910年生,行伍出身,中等個頭,在部隊威望甚高,能與士兵同甘共苦,作戰中身先士卒勇猛頑強﹔鄧克保,南京人,大學畢業,生於1924年,李彌軍長的貼身副官,李彌要鄧克保隨李國輝逃跑,是想讓他掌握這支部隊,在金三角建立反共基地,出境后聽候台灣指令。李國輝、鄧克保商量,在緬甸絕對不要傷害老百姓,不准搶財物,強奸婦女,違者格殺勿論。

  部隊戰戰兢兢在原始森林裡穿行了兩天,沒有遇上老百姓,也沒有遇到緬甸政府軍。李國輝清楚,越是平靜的時候越危險,何況這是在異國他鄉。他不敢放鬆警惕,要偵察連開路,搜查前進。

  第三天,部隊前進到一個平壩,地圖上叫小孟棒的地方。這時偵察連長吳成功慌慌張張跑過來向團長李國輝報告,前面寨子發現有數量不詳的武裝。李國輝命令吳成功抓2個俘虜,弄清情況后再決定去向。半個小時后,吳成功抓來2個俘虜。俘虜交待,他們是國民黨第26軍93師278團的逃緬殘軍,共有600多人,由副團長譚忠指揮。李國輝大喜過望,沒想到能在異國遇上自己的部隊,立即由2個兵帶路去見譚忠。

  譚忠正為沒有領頭人,部隊該開往何處而發愁,當他一見到李國輝后,熱淚盈眶,兩人緊緊地擁抱在一起。譚忠說,聽從將軍的指揮,何去何從由他定奪。李國輝想了想,覺得小孟棒附近有2000多人的村寨有糧食,加上解放軍不會追上來了,決定將兩支部隊組成一個正規團,就地侍命休整,待與台灣取得聯系后,再決定去向。譚忠、鄧克保均表示同意。

  進入緬甸后,電台壞了,一直沒有同台灣聯系上,李國輝命令趕快修復,他一直守在電台旁。三天后電台修好了,呼叫后台灣有了信號,經報告后台灣國防部終於回電。電文如下:李國輝,你部自謀出路。看過電報,李國輝仿佛從頭到腳被潑了盆冷水,心涼了。“自謀出路”意味著台灣不管這支死裡逃生的部隊了。跟隨蔣介石打了一輩子仗,出生入死,南征北戰,落到今天被拋棄的境地,李國輝悲觀到了極點。但他不能流露出來,他隻將電報給鄧克保、譚忠看了,必須強打精神,組織部 隊,否則在無后援,無百姓支持缺少糧食槍支彈藥的緬甸,一旦發生戰事,將死無葬身之地。李國輝急忙與鄧克保、譚忠秘密商量怎麼辦。

  三人商量決定馬上組織“中華民國反共復興部隊”,李國輝任總指揮兼709團團長,譚忠任副總指揮兼278團團長,鄧克保任副總指揮。總部就設在小孟棒。孟果鎮、孟研各駐守一個團。旗號一打出,他們馬上招兵買馬,收容游兵散勇,土匪惡霸,在兩個月內,很快將部隊擴充到3500人。李國輝立即讓部隊執行三大任務,一是開荒種地解決部隊吃飯問題,二是為毒犯子當保鏢,向老撾泰國邊境運送鴉片,收取巨額保護費,解決軍費來源,三是招新兵搞訓練,擴軍備戰。

  台灣不要殘軍,進攻雲南也隻不過是痴心妄想。那麼李國輝為何要組織“反共復興部隊”呢?在他的眼裡這隻不過是個符號而已,是做給緬甸人看的,是生存的需要。緬甸過去是英國的殖民地,被英國佔領了半個世紀,為了生存我為何就不能佔領緬甸一塊土地?所以組織“反共復興部隊”隻不過是個借口,借地盤、為了生存住下來才是真。可是李國輝的想法隻不過是一廂情願。

  一天,華僑蒙振生慌慌張張跑來向李國輝報告:緬甸國防軍駐景棟的軍團,共15000人,在飛機大炮的助威下已經向殘軍包圍過來。其中緬甸一個團的兵力已經開進大其力,切斷了殘軍退往泰國的退路。李國輝大驚失色,剛剛建立起來的部隊難道就毀在自己手裡嗎?不,必須留下來!思忖片刻,李國輝給緬甸駐大其力的緬軍司令坎丹信寫了封信,內容是:“反共復興部隊”與緬甸是朋友,決不會交戰,復興部隊在緬甸是借道,不久就會反攻回雲南,誠望能在緬甸多呆一些日子。李國輝派出鄧克保為代表隨華僑蒙振生前往大其力與緬甸國防軍談判。

  豈料,當鄧克保、蒙振生走進坎丹信司令員辦公室時,蒙振生當場被扣押,坎丹信接過鄧克保遞給的談判信,連看都沒看一眼,就撕得粉碎,丟在了廢紙簍裡。坎丹信放鄧克保回去,要他轉告李國輝:限復興部隊十天之內全部放下武器,繳械投降,否則隻有被殲滅。

  戰爭迫在眉睫!無奈隻有迎戰。李國輝當即作出部署:用一個營的兵力在小孟棒設伏,放緬軍進來,然后將他們全殲。緬軍打仗怕死,隻要全殲他們一個營,也許就有了談判的籌碼,就會獲得居留權。其他部隊作好退入原始森林裡打游擊的准備。

  6月16日清早,緬軍6架轟炸機轟隆隆飛越在小孟棒上空,緊接著是輪番俯沖投彈。隨著震耳欲聾的炸彈聲響起,頓時火光沖天。緬軍飛機整整轟炸了四個小時,地面部隊還未進攻,殘軍設伏的一個營就被炸死165人。駐守孟果的278團,遭到了緬軍8門八一重炮和十挺機槍的瘋狂炮擊和掃射,而這些重武器,恰恰也是殘軍所沒有的,278團死傷50多人,各團紛紛向李國輝告急,這是李國輝所沒有料到的。他當即調整作戰部署,所有的部隊立即放棄陣地,退往小孟棒、孟果原始森林。

  可是,已經晚了。緬甸國防軍已派出10000人的搜山部隊把守各路口搜山,防止殘軍退入原始森林。李國輝所部邊打邊退,到了下午黃昏還是沒能進入原始森林,因為小孟棒是李國輝的大本營,緬軍封鎖更嚴,部署的兵力更多,而譚忠所部到了下午已經安全退入原始森林。

  天黑下來后,李國輝命令不准開槍,全團官兵上剌刀,手持大刀殺開一條血路,退入原始森林。緬軍盡管把守很嚴,可一到天黑就一個個蹲在地上休息,他們原來准備,隻要殘軍一開槍,他們就會以百倍的火力還擊。李國輝手持大刀沖了上去砍下了一個緬軍戰士的頭,總指揮一帶頭,殘軍一個個沖在前,揮舞大刀,一路沖殺,在消滅了緬軍一個連100多人后,殺開了一條血路,深夜12時,殘軍全部進入原始森林。

  三國控訴,台灣撤回部分部隊

  殘軍退至森林裡后,緬甸國防軍迅速佔領了小孟棒、孟果、孟研,同時緊追不放,仍然派出10000多兵力搜山,同時另外派10000多兵力把守森林裡的出口,企圖將復興部隊趕出森林裡全部消滅。李國輝知道,殘軍缺少重武器,激戰一天后,所剩的子彈也不多了,正面不能與緬甸國防軍硬打,必須偷襲。李國輝命令,每天在原始森林裡與緬軍周旋,待拖累他們后,再實施反擊。

  殘軍在森林裡與緬軍周旋了12天后,緬軍10000多人的搜山部隊被拖得疲憊不堪,腳步明顯放慢。李國輝及時調整布置,跳出包圍圈,6月28日,決定向緬軍發起反攻。其反攻兵力是:由709團副團長張復生任前敵總指揮,278團沈鳴鑄的一個營擔任防衛,709團董享恆營長和陳良營長率領2個營,擔任攻擊孟果的任務,因為緬軍東線的團司令部就設在孟果。孟果雖小,但戰略位置十分重要,如果奪取孟果,就能隨時撤回泰國,使緬甸10000多人的搜山部隊失去作用。李國輝緊緊握住營長董享恆的手說:“這一仗關系到復興部隊的生死存亡,我等著你們的好消息!”接著李國輝同全營400多個弟兄一一握手,把他們送到樹林邊。

  董享恆營長率領全營400多弟兄經過一夜奔襲140裡,拂曉前悄悄潛伏在孟果鎮口的小樹林裡,四個殘軍摸上去,干掉2個哨兵。殘軍如餓虎下山,沖進了鎮裡。一番激戰,打死緬軍32人,奪回了孟果。天亮,緬軍2個團3000余人圍了過來,將孟果團團圍住。緬軍先是用炮轟,接著沖鋒,結果緬軍的大炮十分厲害使殘軍傷亡慘重,副營長王忠明身中兩槍身亡,一連楊促堂連長、七連連長、九連連長相繼戰死。張復生副團長清醒地意識到殘軍所以慘敗是因為沒有重武器。他立即組織50人的敢死隊,決心消滅緬軍炮兵。

  深夜,營長董享恆帶領敢死隊悄悄撤出陣地,向后山進發。午夜,突然下起大雨,天黑得伸手不見五指,天助殘軍。敢死隊摸入了緬軍炮兵陣地,首先用剌刀殺死十多個緬軍,然后俘虜205人,繳獲十尊大炮,大獲全勝。天亮,十尊八一重炮一齊向緬軍開炮,緬軍做夢也沒想到殘軍還有火炮,頓時被打得潰不成軍,紛紛敗退。殘軍又重新奪回了小孟棒。有了大炮開路,殘軍為了報一箭之仇,李國輝重新組織力量,下令進攻大其力,經過一天的激戰,殘軍攻入了這座當時就有30000余人的重要城市。

  這場歷時40天的戰爭,緬甸國防軍犧牲1500人,受傷3000余人,被俘302人。殘軍被打死408人,傷602人,殘軍大獲全勝。本來,緬軍可以重新組織力量繼續圍剿攻擊殘軍,但從戰爭的角度分析,緬軍有一個致命的弱點:國人不尚武,且信仰佛教,軍隊許多年都難得遇到一次戰爭,他們怕被俘的戰士遭殺害。老百姓紛紛向政府和國防軍提出:馬上與殘軍談判,釋放俘虜。

  7月28日,緬甸國防軍派來一個少將揣著照會來到李國輝的指揮部談判。照會的內容是:體諒殘軍的困境,為維護緬甸主權,隻要殘軍釋放俘虜,離開大其力和公路沿線,將允許殘軍居住。先前,緬甸軍已經釋放了被扣押的殘軍談判代表蒙振生。殘軍有了立足之地,當即按照會上所說,李國輝釋放了全部俘虜,撤回新佔領的城市,回到小孟棒、孟撤、孟果一帶重新安營扎寨堅守了下來。

  殘軍大敗緬甸國防軍的消息,不脛而走,震動了緬甸、泰國、老撾。各國記者紛紛前往泰國的夜柿,要求進入大其力採訪殘軍,有的干脆扮演成邊民喬裝打扮后找到殘軍了解戰事,有的以華僑尋找中國親人的身份挖空心思打聽消息。傾刻間《國民黨殘軍大敗緬甸國防軍》《李國輝將軍是個戰神》《殘軍的敢死隊全殲緬軍炮團》等等報道,在《曼谷日報》《新加坡早報》等各大媒體刊登出來,將全世界的眼球都吸引到了金三角。

  當蔣介石看到《曼谷日報》報道殘軍大敗緬甸國防軍的消息后,興奮不已,馬上傳李彌來蔣介石的辦公室。幾個月前,當李彌向蔣介石自薦回金三角時,蔣介石拒絕了。蔣介石認為1000多殘軍逃入金三角,成不了氣候,反攻大陸不現實,不想再浪費軍力,因此,讓國防部回電,要李國輝所部自謀出路。如今見殘軍竟然打敗了緬甸國防軍,他頓時來了精神,認為組建“雲南人民****救國軍”的時機已經成熟。蔣介石當即命令李彌返回金三角,組建“雲南救國軍”,任命李彌為總指揮,恢復對金三角殘軍供給。

  很快,李彌返回了金三角。隨即台灣與美國取得聯系,美國派出軍事顧問到金三角對殘軍進行訓練,並每月給20萬美元支持。不久,蔣介石又派出他的侍衛總長柳元麟中將赴金三角,領導殘軍,擴大隊伍。到了1953年,李彌組織的“雲南****救國軍游擊總部”成立,下轄3個軍區、3個軍、20個縱隊,總兵力達35000人。李彌還在緬甸孟撤修建了軍用飛機場,用於運送兵力和各種武器彈藥。

  游擊總部成立后,殘軍除用一部分兵力騷擾我雲南邊境外,其主要精力用於販毒護毒。一次殘軍組織1000多人,護衛26700公斤鴉片從緬甸永弄啟程,向300公裡外的老撾班廣進發,殘軍想通過老撾再由國際武裝毒販子將毒品銷往世界各地。老撾陸軍司令拉迪功將軍接到情報后憤怒了,為了捍衛主權,他調集T—28戰斗機和精銳的第二空降營。當天上午11時殘軍的護毒武裝進入老撾時,拉迪功將軍命令空軍出動戰斗機,將殘軍消滅在老撾境內。空降營出動6架戰斗機不停地對殘軍攻擊、轟炸,激戰一天,消滅殘軍500多人,繳獲鴉片26700公斤。

  隨即,從1953年至1962年,老撾聯合緬甸、泰國政府不斷向聯合國提出抗議,要求台灣當局撤回殘軍。蔣介石迫於聯合國的壓力,聯合國每作出一次要求台灣當局撤回殘軍的決議,蔣介石就撤走幾千人,至1962年6月,殘軍共撤走20000余人回台灣。

  圍而不打,泰國向殘軍提出生存條件

  1960年殘軍的“雲南反共救國軍”改了番號,對外稱為“雲南人民反共志願軍”,李彌撤回台灣,柳元麟任總指揮。1961年3月6日,已任“反共志願軍”副總指揮兼第5軍軍長的段希文,接到命令要他率領部隊到孟撤機場,准備撤回台灣。結果,當他帶領士兵在機場等待時,又接到蔣介石的急電:留下來堅守,准備反攻大陸。這樣,他和他的第5軍又留了下來。實際上他的第5軍也隻有3000多人。

  段希文,雲南宣良縣大渡口村人,1949年任國民黨205師少將師長兼武漢衛戍區司令。他愛兵,有實戰經驗,深得雲南籍殘軍愛戴。他與總指揮柳元麟矛盾較深,柳元麟向蔣介石狀告段希文不聽指揮,反攻大陸不力,拉山頭,特別是收買雲南籍殘軍。因此,在段希文被留下來后,台灣開始中斷段希文所部的軍餉。段希文知道,他不是蔣介石的嫡系,到台灣也不會有出路,因此他留下來后,再也不聽台灣和柳元麟的指揮,他要與3000多雲南籍官兵共存亡,不再去作無謂的犧牲——反攻大陸,他要自謀生存之路。在一個黑得伸手不見五指的夜晚,段希文避開大其力,繞開夜柿,在樹林裡穿行四天到達了泰國清萊省的美斯樂。

  美斯樂距泰老邊境線不遠,偏僻閉塞,更重要的是地形險要,易守難攻,這裡是泰國的?僳族居住區,寨民居住在山腰。段希文命令,與?僳族打成一片,為他們做好事隨鄉入俗,將營房蓋在陡峭的山坡上,建在遮天蔽日的樹林裡。

  殘軍竄入泰國的消息很快傳到了泰國國防部官員的耳裡。泰國軍方吸取緬甸軍隊的教訓,不敢對殘軍輕舉妄動,擔心久攻不下,造成被動,於是採取久圍不攻的辦法,試圖拖垮殘軍。

  這期間,蔣介石仍做著反攻大陸的夢,對於段希文這樣一支有戰斗力的部隊脫離台灣的領導於心不甘。1969年元月16日,蔣經國來到泰國,了解殘軍實情。柳元麟來到曼谷一賓館如實相告蔣經國:自從段希文遷移美斯樂后,第3軍的李文煥軍長也率兵進入泰國的唐窩與段希文來往密切,蔣經國也沒有更好的辦法收編他們。接著台灣易瑾、夏超等高級將領來到段希文住處商談補給和接受台灣整編的問題。易瑾提出,要兵不要官,老弱病殘一律不要,軍官需要重新調整,整編后由易瑾、夏超任正副指揮官。段希文和李文煥軍長當場拒絕整編。

  1970年元月16日,台灣安全局局長周中鋒和情報局局長葉翔再次來到泰北,把段希文、李文煥叫到清萊府密談,壓他們接受改編。段希文嘲笑道:“台灣不發給我們軍餉,不供給槍支彈藥,你們還要來管我們?你們太不知趣了,你們以為這是在台灣?還像20多年以前隨便發號施令?記住,這裡可是金三角!我們再也不會相信你們,不會相信國民黨!”周中鋒、葉翔隻得悻悻而去。

  台灣高層人物頻頻來往泰國接見殘軍,引起了泰國軍方的高度關注。泰國政府擔心殘軍發展壯大,立即召開緊急會議商討對殘軍處置問題。1970年2月4日,泰國國防部作出決定:請殘軍出兵,攻打叭當反政府游擊隊,如果收復叭當,殘軍將被編為“泰北民眾自衛隊”,成為受泰國軍方領導的民兵,不繳殘軍的槍支,允許他們在美斯樂長期居住。

  叭當屬清萊省府昌孔縣的一個村子,四周是高聳入雲的山峰,左邊為昌孔縣,過了湄公河就是老撾,有一腳跨兩國之稱。叭當地勢極為險要,山路曲折坎坷,樹木遮天,從縣城到叭當一直是爬山。反政府游擊隊有1000多人的武裝。泰國軍方圍剿過二十多年,動用飛機大炮也沒有將他們消滅。更為嚴重的是,最近反政府游擊隊襲擊昌孔縣城,將縣長綁架押走,並誘捕了清萊省的省長,打死保護省長的警察局長。泰國全國一片嘩然,稱軍方無能,為此軍方最高統帥部決定要殘軍打反政府游擊隊,打下來后將給殘軍居住權。泰國最高統帥部派堅塞少將來美期樂與段希文商談。段希文見打下叭當就能結束二十多年漂泊流浪的生活,為了殘軍,為了子孫后代,他答應接受任務。段希文提出唯一要求是這場戰斗自始自終必須由殘軍指揮,不能由泰國軍方指揮。堅塞將軍答應了他的要求。堅塞提出要多長時間拿下叭當,一個月時間夠了嗎?段希文答復,隻需要一個星期就夠了。堅塞大吃一驚,搖了搖頭,根本就不相信。

  1970年2月10日,是進攻叭當的時間。在這之前,段希文已作了周密的部署,其作戰部署並沒有讓堅塞將軍知道,他隻要堅塞跟在指揮所看殘軍是如何指揮打仗的。正面,段希文組織600名戰士,先用炮轟炸山頭,敲鑼打鼓,吹沖鋒號前進。堅塞見段希文用的與泰國軍方進攻叭當戰役戰術相同,大聲吼了起來:“你這是拿戰士的性命在開玩笑,肯定失敗!”段希文笑了笑:“請按我們訂的君子協議行事,你隻看不許指揮。”堅塞隻好嘆氣。

  果然不出堅塞所料,當天進攻了一個上午殘軍已犧牲15人,30人受傷,而殘軍隻前進到半山腰。堅塞坐不住了,他再次建議段希文改變戰術,改為側面進攻,以減少傷亡。段希文仍沒有聽堅塞的,他用望遠鏡從指揮所裡觀察進攻的部隊,又不時地走到地圖前看一看,戰斗打到下午黃昏,部隊不但沒有前進,反而又犧牲了10人,50人受傷,而段希文還在指揮殘軍前進,不許后退。直到天黑下來,他才命令殘軍停止前進,但仍命令不停地用迫擊炮向游擊隊的陣地開炮。

  第二天天剛亮,段希文發起沖鋒號,殘軍一個營一股勁往上沖,奇怪的是游擊隊除了有零星槍聲還擊外,並沒有密集的槍炮聲。到了上午10時,傳來令堅塞無論如何也不敢相信的消息:殘軍已收復叭當!共打死反政府游擊隊356人,俘虜708人,殘軍共陣亡78人,另有360人受傷。

  原來,段希文正面佯攻是假,真正的秘密武器是:段希文派出200人的敢死隊,從湄公河上用繩索攀登上懸崖,深夜悄悄摸進了游擊隊的陣地,打了他們一個措手不及,僅用2天時間就結束了戰斗。收復叭當,震動了泰國,泰國王陛下親自頒給段希文將軍一枚勛章,對受傷陣亡的將士家屬發給撫恤金和泰國公民証,對殘軍發給居住証。經泰國政府批准將殘軍改為“泰北山區民眾自衛隊”,段希文將軍任總指揮官,李文煥將軍任副指揮官。

  260條性命,換來公民証

  當美期樂的殘軍獲得泰國居住權成了合法公民,並分了田土之后,台灣當局竟慌了手腳,他們擔心殘軍被泰國收買,會影響國軍聲譽,被外界罵台灣無情無義,於是急忙派出中央情報局局長葉翔赴金三角,會見段希文、李文煥。葉翔對段希文說馬上恢復補給,望不要接受泰國的補給,有什麼困難台灣都會解決的。段希文直言相告:“一切都晚了,我們苦了幾十年誰管過我們?你拿什麼東西來証明台灣管過我們的死活?換句話說,我們反攻大陸二十多年,死了不少人?你們給了我們什麼撫恤金,一分錢也沒有,軍餉也扣發了!你走,我們不想見到台灣來的人!”

  1980年6月18日,殘軍的靈魂段希文因心臟病突發身亡,時年69歲。段希文一死,由五軍參謀長雷雨田出任總指揮官,李文煥仍為副指揮官。

  雷雨田,雲南建水納溪村人,在滇軍中歷任排長、連長等職,是段希文的老部下,他有指揮能力,與戰士能同甘共苦。

  雷雨田剛擔任總指揮官就接到泰國軍方的緊急命令:要他派兵攻打考牙山反政府游擊隊。這是泰國境內最后一支反政府武裝,也是泰國的心頭之患。考牙山是泰國境內的大山脈,面積廣闊,橫亙在曼谷到清邁的火車鐵路之間。考牙山有800多人的反政府武裝游擊隊,他們修筑了堅固的配套工事,大有將泰國攔腰斬斷之勢,泰國軍隊先后數次在飛機大炮的掩護下,出動20000多人的兵力圍剿,均告失敗。這次泰國政府許諾,隻要殘軍攻下考牙山,殘軍包括他們的幾萬后代將全部成為泰國的合法公民,可以自由進入清邁、曼谷等地。雷雨田為了后代接受了攻打考牙山的任務。

  泰國國防軍派出二個團配合6000名殘軍圍剿。此時的殘軍已經青黃不接,1950年進入金三角的殘軍,如今都已50多歲了,第二代殘軍雖然隻有二三十歲,但他們缺少實戰經驗。最后,從第一代、第二代殘軍中挑選出500名精兵強將,組織突擊隊,並決定由3軍師長陳茂修擔任指揮官,5軍的師長楊維綱擔任前敵指揮官。

  總攻時間定於1981年2月16日,泰國軍方命令殘軍出動6000人擔任預備隊,由泰國國防軍的兩個團擔任主攻。實際上泰國軍方是想搶頭功,他們對殘軍隻派500人參加,極為不滿。這500人中年紀大的50多歲,小的十七八歲,而且穿的軍裝破爛不堪,泰方打心眼裡看不起,今非昔比,因為殘軍再也不是10年前打叭當的那些人了。擔任前敵指揮官的楊維綱師長隻對泰國指揮部的軍長差鬆說:“我隻有一個要求,既然我方擔任預備隊,你就不要管我軍在什麼地方集結,你們需要我軍時,隻要下命令,我軍就會及時到達指定位置。”軍長差鬆笑了笑不以為然:“在一般情況下,我隻會命令你部給我們的運送彈藥和抬傷員。”

  同泰軍交涉過后,師長楊維綱知道,在關鍵時刻,泰國軍方一定會請他們出征的,於是陳茂修、楊維綱兩個師長,在泰國兩個團發起攻擊后,經過周密偵察,率領500名突擊隊員迂回,在萬山叢中日夜急行軍,十天后終於悄悄潛入考牙山的后面。

  泰國的兩個團,在巨炮和10架轟炸機的掩護下不停地轟炸掃射,部隊節節挺進,六天后打到距考牙山峰10公裡的地方。眼看勝利在望了,卻突然被反政府游擊隊隱藏在山洞中的機槍,五七無后座力炮,六○迫擊炮交織成的火力網阻住,當場犧牲86人。指揮部命令飛機轟炸山峰,結果炸彈大都丟在了溝裡,沒有發揮作用。又堅持攻打了二天,泰國軍隊還是沒有前進一步,反而又有犧牲。眼看由泰國主攻團拿下考牙山的計劃已落空,差鬆軍長隻好發出命令:陳茂修,我命令你部向考牙山主峰攻擊前進!

  陳茂修、楊維綱接到命令,由楊維綱領先從考牙山后面,兵分兩路,發起攻擊。此時差鬆軍長用步話機詢問陳茂修怎麼沒見他們的部隊從側面攻擊前進。陳茂修答復,我們已經到達考牙山主峰,正與游擊隊展開激戰。差鬆軍長並沒有完全相信,氣憤地說:“如果慌報軍情,我將按軍法處置你!”

  反政府游擊隊進行了頑強抵抗,他們寸土必守,經過三天浴血奮戰,殘軍突擊隊已戰死100多人,才前進到營寨。楊維綱打紅了眼,他手提卡賓槍,打著赤膊,一直沖在最危險地方。見師長沖在最前面,殘軍戰士大受鼓舞,越打越猛,3月8日晚上終於攻下了反政府游擊隊指揮部的考牙山,殘軍共打死游擊隊350人,俘虜206人。殘軍共戰死260人。

  收復考牙山,讓泰國最高統帥部深受感動,當殘軍乘運輸機返回清邁時,清邁省府特別為殘軍舉行一個盛大歡迎會。

  隨即“泰北山區民眾自衛隊”逐步被解散,武器被上交,殘軍全部成為泰國的合法公民。自1992年,這支無國籍流浪金三角的中國人包括他們的后代共60000余人,全部成為了泰國的公民,如今他們生活在泰國的美斯樂以及老撾、緬甸的邊境線上,開荒種地,種茶葉,種水果,有的開展旅游業,過上了自食其力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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摸 象 或 (不?) 著 木目
等級: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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虛擬世界。反見真情 ? !
2016/02/29 16:46
http://classic-blog.udn.com/mbr8879576/48384505 

http://blog.sina.com.cn/s/blog_58e4b4300102v7ue.html
懇請不吝賜教?

王載慶
2016/02/29 15:22

我想我應該對我的第一次發言作一些修正。我不懷疑這一段史實,況且那還是一段悲壯的史實。但是依我之見,全文基本上,前半部就是抄自柏楊(郭衣洞)寫的“異域”,後半部是抄自柏楊寫的“金三角,邊區,荒城”。鄧克保根本是一個筆名,那本是一個小女生的名字,柏楊借來用的,也記念他的初始暗戀。文章是抄的就是抄的,怎麼能說成是自己親自去訪談十多次,寫出來的呢?這才是我在說的,我懷疑他的真實性。

(wangjtc@verizon.net)

王載慶
抄來的文章,怎麼能說是自己赴該地十多次,寫出來的呢?
2016/02/29 15:20
柏楊回憶錄的第50頁。請讀第六行到第13行。那裏,柏楊有交代地很清楚,鄧克保是何人!https://blu173.mail.live.com/mail/ViewOfficePreview.aspx?messageid=mgkocmWrHe5RGOf9idZ1x5_A2&folderid=flinbox&attindex=0&cp=-1&attdepth=0&n=48067040

柏楊寫了 另一部書 “金三角,邊區,荒城” https://blu173.mail.live.com/mail/ViewOfficePreview.aspx?messageid=mgkocmWrHe5RGOf9idZ1x5_A2&folderid=flinbox&attindex=1&cp=-1&attdepth=1&n=73959657

前半部 根本就是抄自 異域,後半部 則是抄自 “金三角,邊區,荒城”,抄來的文章,怎麼能說是自己赴該地十多次,寫出來的呢?  

如果真的有興趣了解實情和那段歷史, https://blu173.mail.live.com/mail/ViewOfficePreview.aspx?messageid=mgkocmWrHe5RGOf9idZ1x5_A2&folderid=flinbox&attindex=2&cp=-1&attdepth=2&n=92657903 Mr. Gibson實際上是CIA退下來的。

王載慶
2016/02/29 15:05

請看柏楊回憶錄第50頁,第6行到第13行。

鄧克保實際上是柏楊小時的一個女同學,他的第一個暗戀。小學畢業後就死了。柏楊用她的名字作了筆名,寫了異域一書。

(wangjtc@verizon.net)

王載慶
2016/02/28 22:53
這篇文章,我很懷疑他的真實性有多少。第一段作者說,他親赴該地十多次,訪問出了這篇文章。而事實是,該文看似全部抄自柏楊(郭衣洞)寫的幾本有關金三角的書的。最可笑的事是,根本沒有一個叫鄧克保的青年軍官。鄧克保實際是柏楊小學時喜歡的一個女生的名字,請看柏楊回憶錄。(wangjtc@verizon.net)
Montréal(david3549tw) 於 2016-02-29 09:45 回覆:

异域[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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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域》是由作家柏杨所创作的战争小说,内容以主角邓克保第一人称的口吻,娓娓叙述自1949年到1954年间,自缅甸北境撤往泰国北方,现居于泰国北部地区与缅甸、老挝交界地带的原中华民国国军——今简称“孤军”——的一本书籍。

1949年中华民国国军自中国大陆撤退时,一支溃散的孤军如何在云南缅甸边区丛林建立起一片游击队基地,以及这一批孤臣孽子在生死边缘的绝境当中与命运搏斗、并且冀求反攻中国大陆的血泪经历。《异域》后来被改编成为电影:异域 (电影),悲壮沧桑的情节令观众印象深刻,小说也在台湾销售数字也达百万册,是当时台湾文学少见的市场狂销,也是一部成功的战争小说。

历程[编辑]

创作[编辑]

根据柏杨所述,《异域》小说的资料来源,是当时柏杨于《自立晚报》编辑部工作时,报社驻台北板桥记者马俊良每天访问一两位从泰北撤退到台湾的孤军,将对方口述该地状况情形纪录下来之后,他再把采访资料交给柏杨,后由柏杨撰写成文[1]。由此可知柏杨本人并没有亲身经历,资料也从第三者采访而来,《异域》并不是纪实报导。

发表[编辑]

而后,柏杨自1961年开始,以笔名“邓克保”在《自立晚报》社会版连载刊登以纪实报导为形式的文章,标题为〈血战异域十一年〉。文章刚开始时,作者说,邓克保是一个化名、是一个在逃难时死在身旁的军人,理由是他接受记者访问后“还要回到游击区”去,因此不能用真实姓名。然而,故事中的时空背景皆真有其事;书中的军人将领,除了邓克保,也都真有其人,例如李弥将军、李国辉团长等。既有确切的时间、地点与真实人物,又全部以第一人称叙述,尤其是出现在新闻版面上,言之凿凿,让读者无所怀疑,因此是被当作真人实事来刊载及阅读,是受访者个人的亲身经历加上旁边战友的真实事情。

出版[编辑]

连载文章在报纸刊出后,意外得到读者极热烈的回响,报社收到大批写给邓克保的信,也促使小说的出版,同一年即由平原出版社发行;然而因故事内容只写了十一年中的前六年,因此把名字从“血战异域十一年”改为“异域”,但作者依旧是“邓克保”。然而,1967年柏杨因大力水手事件入狱,其所有作品包括小说与杂文皆在查禁之列;惟独《异域》一书因作者姓名的“陌生”或根本“查无此人”,有意无意间竟逃过了查禁的耳目,持续热卖,甚至更迭有出版社四度接手再版,每版又再刷印十余次,每次又有数十万本销量。1977年由星光出版社再版,1988年跃昇文化再版,1990年由朱延平改编为电影《异域》。2001年,由远流出版公司出版。

目录[编辑]

  • 第一章 元江绝地大军溃败
  • 第二章 四小时掩护下退向缅甸
  • 第三章 第一次中缅大战
  • 第四章 反攻云南
  • 第五章 中缅第二次大战
  • 第六章 胜利带给我们撤退
Montréal(david3549tw) 於 2016-02-29 09:45 回覆:
異域(歷史) 後記 附錄 一 鄧克保致編者函
    《自立晚報》按:本報自連載鄧克保先生《血戰異域十一年》後,接到不少電話和不少信件,或對鄧先生讚揚,或對鄧先生同情,也有對鄧先生抗議和怒責者,均經本報轉寄,尤以文中涉及的×××先生曾派人來社,並要求調查鄧先生地址和身份,本報曾建議其來函更正,或提出資料,以便出書時更正,但×先生均未採納,仍在報上刊登啟事,當亦轉告鄧先生,頃接鄧先生直接寄編者一函,對邊區諸事,有所解釋,但一再囑咐不要發表,經考慮結果,仍是覺得發表較好,從鄧先生來函上,讀者先生可看出一個孤臣孽子的悲憤和沉痛。編者先生:

    貴報及轉來四十多封信,以及剪報,都收到了,萬分感謝。

    ×××先生的啟事也收到,我非常難過在我的文中提到他,因為那一類的事在當時是太多了,假使追究起來,恐怕還有更高級的官員和他一模一樣。事實上是這樣的,他的那一團人駐防滇南,他下令他的部下死守南嶠,而他,和當時的師長×××將軍,以及一些可以查考出來,但卻一直到今天都十分有勢力的官員們,卻拋下他那同生死共患難的弟兄,走了,以致全團潰散。如果不是譚忠副團長招撫流亡,有誰管那些殘兵敗將呢,假使國防部在大敵當前的時候竟有命令調他們所有高級軍官離開,那就太不可思議,也太使人可怕了,後來,他們隨著李彌將軍重返猛撒的時候,他們的部下貼著標語,「不歡迎臨陣脫逃的×××」等等,這是幾千人目睹的事,使人心都結成一團。我告訴你這些,請千萬不要發表,因為,我剛才說過,這一類的事太多了,在那天崩地裂的時候,我們不能希望每一個人的表現都能一樣,很多人靠著「關係」得官,有「關係」便可以了,他用不著為國家效死,不久的將來,李彌將軍不是就把他們從台灣、從香港請回猛撒,作我們的長官,再度訓誡我們忠心報國嗎?我和任何人沒有恩怨,只有利心和權心使人昏迷,我求什麼利?貴報能付給我多少稿費呢,我又求什麼權?有權的人永遠是有「關係」的人。我能直率講出我心裡的話,僅只這個性格,就可看出我不是一個冀求權力的人,而在那蠻荒萬里,猛虎毒蚊,緬軍和共軍重重包圍的邊區,我可能隨時戰死,我曾說過,我不過和草木同朽而已,連一掬荒墳,都不敢奢求。

    似乎是那位哲人說過,任何一個悲劇,都是當事人性格造成的,我不得不心情沉重的告訴你,舉目所及,我們所看到的,都是些結局失敗的人。記得有一天月夜,我和丁作韶先生,在沙拉的草地上,盤腿坐在那裡,談到國人的風儀,像劉邦,他不但允許韓信代理齊王,且索性封他為實缺的齊王,雖然是權術,但他恢宏氣度使韓信甘願為他死,而這種人現在不多見了,除了一個楊永泰,其他的當權人物似乎只懂得乘人之危和糟蹋人才,只懂得拚命的用力挖鑿自己的牆基,關於這些,我寫了一點點,諒已鑒及,不再多贅,(編者按:這一段未刊出!)邊區所以落得今天這個局面,似乎是這種氣質的報應,我們真是歎息,多少血流疆場的夥伴,他們一直到死都希望能遇到值得為他們死的長官,啊!蒼天!

    我想我談李國輝談的太多了,我不能不談他,他從一個政工人員,由代理團長而團長,孤軍是他帶出來的,任何寫孤軍戰史的人,不能把他抹殺,他是邊區的唯一權威,其他機關,不過是平空加到上面,不但隔膜,而且種下四國會議後那種連李彌將軍也指揮不了的非撤不可的結局,李國輝將軍有他的倔強和陷入牛角尖不可自拔的嚴重錯誤,關於這一點,也請千萬不要發表,我為他可惜,項羽當成功之後,自以為天下已定,對總是違反自己意思的范增,便翻臉無情,李國輝將軍便犯了這個毛病,他一向對丁作韶先生言聽計從,卻在最後緊要關頭,他自以為他的想法高過任何人,他自以為他的權勢便是他的智慧。啊,寫到此處,我禁不住為那千載難逢的如同閃電般逝去的往事,痛哭失聲。

    我們,在這裡的夥伴,雖然距離祖國萬里,但我們什麼都知道,我們所欽慕的老長官在台北那豪華如皇宮一樣,備有冷氣暖氣的巨廈裡,和窮苦的部下全部隔絕,而聽說他的夫人每次麻將都要輸掉使我們吃驚的數目,但我們仍懷念他,我們希望我們的老長官能夠回來,人心思漢,我們一直幻想著四十一年那個盛大的局面再度出現,但他們即令回來,歷史是不是還會重演,那又難說,這是天命,抑是人為?

    盼貴報不要為我擔心什麼,我說的都是事實,對一件不愉快的事,我只有保留甚至徹底掩蓋,但既經說出來,我不僅負法律上的責任,也負道義上的責任,一支孤軍用血寫下他們的史跡,不容許有權有勢的人把功勳拉到自己的頭上,即令官場沒有是非,應有社會公論,假使連公論也沒有,我們還說什麼呢?

    恕我不能像《對馬》那本書一樣,用十年的精力,用將近一千頁的巨著,描寫只有二十四小時的對馬海峽日俄之戰,我沒有時間,也沒有資料,但我心情的痛苦,卻隨著每一個字而增加,我只想說一句,在大勢已去的局面上,不可能每一個人都是沒有私心,沒有錯誤的,千萬美金不知道那裡去了,我們只是感覺到要流淚,我不知道別人如何,我的兩子已亡,我將一死報國,我盼望我的死能贖去我的罪愆。

    盼望能陸續寄給我你們的報,或許我等不到看完便動身赴寮國,那裡血戰正烈,如果出單行本,我想如有對你們記者採訪有所刪改時,請許我再看一遍,再見吧。敬祝撰安鄧克保百拜

異域(歷史) 後記 附錄 二 鄧克保致編者函二


編輯先生:

    謝謝您,寄來的剪報於前天收到,多少年來,我們很難看見一本新書,也難看見一本新雜誌,更別說報紙了,一本破爛不堪,最前幾頁和最後幾頁全部磨掉了的書刊,會被弟兄們珍寶般的傳來傳去,剛剛接到手裡的時候,便有人要你指天發誓看後一定借給他了,我不知道我們的祖國為什麼不能在這方面稍加供應。先生,把你們擲到字紙簍裡,當廢紙拋棄的書刊,撿起來,寄給我們吧。剪報被我們的弟兄們傳閱著,我對我拙劣的文筆深感遺憾,我已盡我的全力去寫,將近十八年輾轉沙場,提起筆有時候連字都想不起來,我想我如果是一個作家,有文學素養,該多麼好,我胸中積壅澎湃著無限的痛苦、憤怒、和憂傷,都無法寫出,寫出的只不過我所想要寫的萬分之一。

    轉來的讀者來信也收到,謝謝他們的關心,在這廣漠的世界上,仍存在著人生的溫暖,但不要為我悲,也不要為我惋惜,可悲的是那些已經埋身黃土的弟兄,可惋惜的是那些已經撤退的弟兄,我還報國有日,還可以隨時為我那可懷念的祖國戰死,而他們不能了,他們或骨骸已腐,或投閒置散,困於生活,漸衰漸老。

    有很多封信是老朋友寫的,凡書有地址,我都一一直接函覆,他們指出的若幹錯誤部份,像時間,像地點,像人名事跡等等,我想請貴報就近訪問一下,加以改正,往事如煙,雖是己耳親歷,有些地方也都記不太清楚了,在這些信中,我最感動的是牛壽益同學的信,請轉告他:我永遠記得他的鼓勵。還有張雪茵女士的信,我把她的信在我的孩子墳前焚化。另顧紀卿先生願告訴簡治瘧疾螞蝗的單方,弟兄們為這件事歡呼,我的通訊地址一時不能確定──您會知道的,我們又要撤退了,盼望顧先生能把藥方在貴報或《中央日報》上發表,即令我看不到,也總有弟兄們看到,會帶回邊區來應用,請轉顧先生,我們感激他,千萬個帶病作戰的弟兄等待他的援手,告訴他,只要病不折磨我們,我們是堅強的。

    全文最後關於曼谷的那幾段,務請刪去(編者謹致歉意,全文已刊完畢,來不及刪矣)。那是當時太多憂憤使我說出來我的傷感,《聖經》上,基督重臨人間的時候,他是悄悄而來的,而且輕輕敲著人們的大門,接待他的人便隨他升天,貪睡的人便永遠喪失這種機會了。是的,機會只叩門一次,李國輝將軍當時的撤退使我們每一回憶起來都流下熱淚,我們不但沒有理會敲門的基督,而且硬生生的趕走了。我想的很多,而且很紊亂。彷彿是在歷史上讀過,祖逖擊楫渡江,把黃河以南全部光復,可是,在結局的時候,卻派了戴淵為大都督,祖逖便只好憂鬱而死,他的偉業成功一半,從此南北朝成為定局。啊,我說的太遠了,請您原諒,事情已經過去,而且前邊已為你們惹了不少麻煩,我知道你們的處境,願接受任何刪改,因為我即令有什麼感想,我和我的夥伴們對李彌將軍,對李國輝將軍,一直都有崇高的敬意,李彌將軍的高瞻遠矚是難得的,當初如果不是他教李國輝將軍退出大其力和公路線,孤軍一天平均有三個傷亡計算,我們早全部喪生了。李國輝將軍作戰的勇猛和忠心耿耿,也非其他將領所及,邊區的江山是他打下的,事實上只有李國輝部隊。每個人都有他的缺點,我們不應要求完人,那是不可能的,是嗎?

    現在,我們又要面臨第二次撤退,聽說賴名湯將軍已抵達曼谷,再也沒有這個消息使弟兄們驚愕了,除了極少數,像我們這樣留下來的弟兄外,其他大多數游擊隊員都是平民,孤軍雖撤,來自各地的華僑和從雲南逃出的青年,是取之不盡,堵塞不住的兵源,那是撤不盡的,但卻給我們以最大的損傷。祖國,啊,在我們生死呻吟的時候,你在那裡?在我們稍微能夠站起來走路的時候,你出面再把我們擊昏。「種瓜黃台下,瓜熟子離離,一摘使瓜少,再摘使瓜稀,三摘猶自可,四摘抱蒂歸。」一摘已枯,現在我們面臨的是無法抗拒的再摘。

    先生,我永不會回去,這不是我違抗命令,是我捨不得我內心的痛苦和擔當,我和政芬已過慣這裡蠻荒窮困的生活,可能不會適應台北那種文明社會,政芬已懷了八個月的身孕,我已把她送到曼谷,生女叫安明,生男叫安華,我將留在這裡,即令沒有一個夥伴,我也要在這裡等待那些冒險來歸的青年,即令沒有一個冒險來歸的青年,我也要把青天白日旗插在山頭,無論是共軍和緬軍,在打死我之前,都不能宣傳他們把游擊隊消滅。

    來信說要出版單行本,這使我惶悚,如果出版,盼能寄給政芬十冊八冊,我會看到的,如果我戰死,我的兒女長大成人之後,也會在書中認識他的父親。一燈如豆,舉頭遙望,月光皎潔,先生,啊,再見。鄧克保百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