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是端午節,也是我出生以來第一個沒有母親的端午節。
想起來母親也不過才返天家五天而已,不知怎地,竟覺得她已走了很久很久似的。而且也一直有種恍如在夢中尚未醒來的感覺。
印象裡慈母在灶前為粽子忙前忙後的回憶實在乏善可陳,但說到豆沙粽,我今後的記憶永遠脫不了母親發病後特愛吃豆沙粽的印象。
小時候我們管端午節叫粽子節,母親是忙碌的職業婦女,要她上班、理家、照顧我們之餘還包粽子,那可真是太為難她了。
可我有過深夜睡夢中被粽子香誘醒的回憶。
窄小的屋裡,天花板垂下昏黃的裸燈光暈中,母親背著布簾隔開的床鋪坐在小板凳上,四周放著粽葉、麻繩、一小盆米、一碗醃好的肉。她低著頭認真的放米、肉,包裹、纏繩、串起,不時還打個哈欠。另一邊小炭爐上大鋁鍋中正煮著第一批白粽子。
那個窮苦的年代,好像每家的媽媽都會包粽子似的,離端午節還早呢,我們小孩子已吃到了鄰居媽媽送的沾糖白粽和有一小塊肉的肉粽。我跟母親吵著「我們家也包粽子好不好?」
別家孩子有粽子吃,不能因為她從小離家上學不會包又是職業婦女,就讓我們姊弟過只能流口水的端午節。要強的母親趁下班忙家務的空檔,便跟鄰居媽媽學這新手藝。要求完美的她因此每逢端午節都得犧牲睡眠,熬夜包粽、煮粽、涼粽。早上起床我們看到一串串仍散發著粽葉香的粽子,一定會很高興的吃著沾糖白糯米粽。
後來母親實在太忙,都是把材料準備好放在家中自己去上班,鄰居媽媽抽空過來坐在我家小板凳上以熟稔的手法快速包好粽子,母親只要下班回來煮粽子就行了。
我爸去世她再嫁後,多了繼父這頭號幫手,我們吃了幾年「媽媽的」粽子,之後母親常腰痛,我們幾乎都是吃菜市場買的粽子了。
母親是受新式教育卻是舊思想,我們成年後,大家聚在一起吃一頓父親下廚做的大餐,對她的意義勝過吃粽子。她非常重視「大家在一起」。
今年不能像往年那樣「慶團圓」,Frank仍打算買點菜過來陪父親吃頓飯,免得老先生「逢佳節,倍思親」。
父親和我也愛吃豆沙粽,方才睡前他跟我說:「不管下不下雨,明天我還是坐車去以前常幫妳媽買豆沙粽那家看看,我去買幾個回來。」
娘,我們會幫妳留兩個,妳要回來吃喔。
200605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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