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最後的機會
我坐在院中的石階上發呆,長長的頭髮披垂下來,遮掩住一雙緊皺的眉頭。地上,兩隻螞蟻在打架。我心裡亂糟糟的,離最後一次錄影只有兩天了,我要做的片斷還沒頭緒呢。
這次被指定表演「瀟湘子雅謔補餘香」一場,這是林黛玉取笑劉姥姥像個母蝗蟲一段戲,展示了黛玉風趣幽默、尖酸刻薄的一面,誰讀到這裏都不禁為黛玉的俏語諺言啞然失笑。可怎樣才能使表演恰到好處,只需淡淡幾句,就引得寶玉笑得捶胸頓足,湘雲笑得人仰馬翻呢?我苦思冥想,不得要領。
“喂,陳曉旭,片斷準備的怎樣了?”我順著聲音抬頭一看,不得了,什麼時候導演站在了我面前,一雙眼睛審視著我。
我立刻站起來,不自在的笑笑。說真的,我有些怕這個嚴肅的老頭,因為他對人的表情太含蓄,讓人猜不出他到底在想什麼。他擔心地問我:“後天就要錄影了,你準備得怎樣了?”
我說:“排練了兩次,可我說完了台詞,他們誰都不笑。”
導演說:“這就要看你的表演了,這樣一個偉大的著作中的重要人物,沒有一定的閱歷和表演經驗的演員是很難勝任的。說實話,我對你很不放心呵,這次錄影是你最後一次機會,好好努力吧,全國多少雙眼睛都瞪著咱們哪。”
我點點頭,深深理解他的話。《紅樓夢》的價值人所共知,演好一個角色比拍好整個戲更難。望著他遠去的瘦小的身影,我心裡有一份沉沉的擔憂,為他,為我,為我們大家。
兩天后,片斷錄影結束了。晚上所有的人都湧到會議室去看重播,而我卻把自己鎖在屋子裡。這兩天弦繃的太緊了,我怕自己不適應那種緊張的氣氛。我坐在床上面壁,全不去想隔壁的螢幕上會是怎樣的效果。
夜很靜,一縷月光溫溫柔柔地照進來,把黑暗點綴成詩意朦朧的世界。有幾點光斑漫不經心地在我的臉上遊移,仿佛是一隻溫柔的手把我輕輕地撫愛。在這無言的交流中我似乎感到一種信任,一種理解,這是我在這些奮戰的日子裡多麼渴望的情感啊!
我不禁為這樣細緻的關切而淚濕了。月光仿佛可解人意,漸漸地把它溫柔的光環灑遍我的全身。我閉上眼睛,體味著這種超人世的溫情,竟在不知不覺中安然睡去了。
當同屋的女孩兒們帶著得意或沮喪的心情回來時,我已在夢境中超脫了。
八、末日的宣判
這是一個不平常的夏日,姑娘們早早收拾停當,卻沒有了往日的歡笑人人都屏住呼吸,靜靜地期待著最後的時刻。三個月的學習結束了,導演將在今天宣佈角色名單。我本來是個喜歡安靜的,但此時卻受不了這樣沉悶的氣氛。我拉著同屋的沈璐,一口氣逃到園中栽滿杏樹的山坡上。
呵,這兒有多麼新鮮的空氣呀。
“瞧,小杏子,樹上有小杏子!”我驚喜地喊道。
“在哪兒?”有兩條健美長腿的沈璐急忙伸長了脖子尋找。
“喏,在那兒。”我往高處一指。
她咽了一口酸酸的口水,然後把外衣往我手上一扔,一眨眼爬上樹去。我在底下大叫:“當心。”
她在茂密的樹葉裡伸出頭笑著喊:“嗨,接著。”一枚枚青杏落在了我的腳下。我一邊跳,一邊揀,咬一口,好酸呵!
突然,樹上的沈璐怪叫著溜下樹來,我急忙跑過去,原來她是讓一隻毛毛蟲給嚇壞了。我笑得直不起腰來,指著她說:“我以為你膽大如鬥,呸,原來是個銀樣蠟槍頭。”
她板起面孔命令道:“不許笑,把屬於本人的一半杏子交出來。”我倆立刻坐地分贓,一邊大嚼,一邊大笑,竟把寂靜的杏林當成避亂的桃花源了。
大家已經坐好準備開會了,我們倆悄悄地溜了進去坐在牆角的位置上。四十幾雙眼睛不安地注視著導演,仿佛在聽候最後判決一樣。
導演慢慢掏出眼鏡戴上:“下面,我來宣佈角色名單,金陵十二釵第一名…”
我的兩隻手緊緊地捏著衣袋裡的杏子,但是一種神秘的預感把一切告訴了我。我在心裡幾乎與導演同時念出:“林黛玉——陳曉旭扮演。”
儘管如此,我還是驚呆了。
如果你也有一個夢想,還有一份真切的熱望,那麼,追求吧!它終於會實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