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點了一支菸, 看著窗外雨越下越大, 嘆了一口氣。

「不管是物種的起源或是你我的出生,都只是偶然, 不是嗎? 生命並不具備任何實質的意義或是預先設計好的意圖。 它只是依循某些化學定律所產生的結果。既然如此, 所有表徵的或潛在的意義都是”自我意識”在作祟。而很不幸的, 這個自我意識其實也受制於腦袋中微細的化學反應。」

「從生物觀點來看, 人類所有的活動或意圖, 都只是為了確保三個鐵律 : 生存, 繁衍, 以及比較高等生物所特有的”玩樂 ”。這些都是在 細胞內的去氧核醣核甘酸( DNA) 中就被定義好了, 你無所遁逃。而所有與這三者相違背的, 都會被努力的消滅。」

「我覺得你的觀點太物化了。」女孩說。

「舉 CW-51的例子而言。雖然說大多數人都已陷入絕望與無助, 但是你可以看到還是有很多有心的人仍堅持在工作上, 他們花更多的心力, 耐心與愛心在維護整的社會的秩序, 他們也利用各種方式與管道撫慰那些心靈瀕臨崩潰的陌生人。沒有人能確定誰的存活率比較高, 事實上在高風險區從事這類工作的人比例更高, 活動更頻繁。」

「那這種行為是歸屬於生存? 繁衍? 還是玩樂? 這些人是外星人嗎? 你要說他們的 DNA有問題嗎?」

「他們在生命的最終仍然堅持他們認定的想法, 甚至藉此找到讓心裡安詳寧靜的方法, 同時也安撫了其他漂泊的靈魂。 雖然不管他們怎麼做, 也無法改變即將面臨的滅絕。而你, 原諒我這麼說, 逃到天涯海角, 卻躲在這個小酒店跟我大談宇宙與人生的無關聯, 生命的無意義…  」

「….」

「以前常玩一種問答 」女孩繼續說

「如果你只剩一天可以活, 你最想做什麼? 」

「這個問題很爛! 如果你很想做某些事, 為什麼要等到生命的最後一天才做? 是因為平常不敢? 既然如此, 就算去做, 隔天你就掛了, 又有什麼意義呢?  」我懾嚅的回答。

「我記得我看過一部電影, 片尾的一句話讓我很感動 : 人們會很驚訝於, 人的一生中有意義的事真的不多, 多數在還沒真正開始就結束。」

女孩繼續盯著我, 熱切的說 ,

「你不認為生命在經歷長期的蟄伏, 等待以及磨難, 經常只是為了鋪陳那幾個稀有的高峰點? 那些讓人不禁失聲喊出”對! 就是這樣! ”的狂喜, 以及那些讓人忍不住熱淚盈眶的真實感動? 」

「我不相信你一直把人的價值架構在無情的自然宇宙中。在這種不對稱的類比中, 是沒有任何智慧可以找到兩者之間關聯的。你能說明你的死活和銀河系中心黑洞的關係嗎? 你能告訴我地球上的芸芸眾生會和45億光年外的類星體的演化有牽扯嗎? 當你將範圍拉到這樣無限遙遠時, 當然沒有任何事是有意義的。」

「事實上, 你的存在與否對距離你家 20公尺外的鄰居可能就已經沒有意義了。而你的死活對你家客廳角落的蜘蛛而言, 也沒有意義。」

「重點是, 你自己覺得呢? 你身邊的別人覺得呢?」

「我相信 DNA 是自私的, 但是某些強行的妥協, 讓步或是自我約制, 卻意外的讓人在似乎一切都注定好, 無奈的宿命中找到某些缺口和救贖, 讓生命顯得不那麼庸碌。」

「也許這是你說的 “玩樂”特質, 但我確定這是人和其他蟑螂螞蟻不一樣的地方。我覺得如果你一定要去尋找生命的意義的話…….唉! 其實也太晚了啦, 說這些又有時麼意義呢……哈哈哈!」

「你知道我最大的願望是什麼嗎? 」女孩問。

她彷彿從剛才的七八十歲, 義正嚴詞的法官, 突然又變回女孩。

我搖搖頭。

「我最大的願望就是開一台敞篷車, 漫無目的的以極速開在公路上, 把

所有欄在我面前的車都擠掉, 就像末路狂花中的女主角一樣!」

「幹嘛要這樣? 」我問

「沒幹嘛, 就是想。」

「妳知道在高速公路上亂飆而不出事的那些人, 其實並不是他們開車技術高明, 而是那些守秩序的人的小心和忍讓? 」

「幹嘛教訓我? 」女孩瞪我

「反正這個願望也達不成了…就算沒有CW-51, 我也不會這樣做。」

「既然很想, 為什麼不做? 」我問

「……」

「怎麼? 」

女孩搖搖頭…「那你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