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腦關機，拔掉網路，從城市氛圍和頭銜階級裡隱身，翻過崇山峻嶺到偏鄉種菜教小學生，近年來前仆後繼都有這樣的人那樣的報導出現，不是太特別，但這樣的事情在兩千年初的中國北京來說，可稀奇了。

這人叫馬驊，復旦大學有名的校園詩人，在主流世界規則裡混得一席之地後，到了雲南明永這個雪山下的藏族小村子，過著動機不明的詩意生活，32歲時戲劇化墜車失蹤，和他的詩《在變老之前遠去》就這樣留了下來，留給朋友、憤青們緬懷，也在廣藝基金會向台灣觀眾介紹的北京青世代劇展中。

「既然覺者如釋尊告訴我們生老病死是輪迴的巨流，既然饕者如浮士德都不能讓美好的時光停留一刻，既然那個早夭的酒鬼克魯亞克曾經喊過：‘永遠在路上’，那麼，我們為什麼不能在變老之前遠去呢？」

馬驊的劇場朋友在2004年之後平靜了四年才開始做這齣戲，沒有太多起承轉合，導演邵澤輝了一個心願，那個和馬驊說好本來該讓本人自唱自演的心願，是齣做給自己人看的戲，私人、療傷的，不期待有觀眾迴響，沒想到後來順利巡演，還跨海來台交流。

5月19日那晚，和馬驊一起平靜變老。舞台上擺放簡簡單單的小學教室，原本的獨角戲改讓兩位演員演馬驊，兩位演員的長相和身高真是差太大！還反映不大過來，馬驊的都市朋友來訪了，和當地居民互動了，角色銜接輕鬆；兩個人也可以同時都演馬驊，看向鏡裡與自己對望、自問。

導演說，這樣的呈現是他想到，女生照鏡子時就只有照鏡子，男生照鏡子會問自己問題，想一些有的沒的東西。（這問題在我下一次推粉底液和玩眼線之前，是不會承認的，哼）

「這減法生活啊，就跟姑娘說要減重一樣，怎麼減也減不了」都市朋友來找馬驊有著上述抱怨，馬驊也不是神，他也是跟我們一樣一般般的「爛人」，朋友給他送來菸、酒，趙薇簽名照讓馬驊立刻將嘴唇貼上去。

可是他教國小不拿薪水，還自掏腰包修繕籃球場，種菜寫詩，兩個星期洗一次熱水，將臭掉的肉煮出火腿味，在這個雪山冰川下寫著短歌，進行我們無法想像的自得其樂。

孩子要幫外國觀光客牽馬，「他們會問你好馬吃什麼？How much？」背九九乘法折手指的小遊戲，想糾正學生數學習題結果發現是自己算錯的小出糗，這陣子剛好教安親班，對這些可恨又可愛的教學小細節特別有感觸。通常我偏愛譁眾取寵的大起大落，《變老》的平淡已在意料之中，這些小幽默的細節讓整體多了笑點。

觀眾詢問，為何將外界對馬驊動機的質疑，集中在戲裡最後一個段落，用諸多的新聞報導片段呈現，但我喜歡這樣的設計，問題浮現看似倉促短暫，但整齣戲一個多鐘頭都在回答，馬驊的浪漫，雪川下的平靜無題，就是一切的答案。

特喜歡戲裡書寫黑板和影片投影，藏族小朋友唱著馬驊寫的《明永謠》就是浪漫青年的側寫。「喝過的美酒都忘记了，只有那青稞酒忘不了；經過的村莊都忘記了，只有那明永村忘不了；走過的大河都忘記了，只有那瀾滄江忘不了；看過的雪山都忘記了，只有那梅里雪山忘不了……」

劇組幾乎是高學歷同學會，導演邵澤輝北大信息管理專業學士，演員何雨繁是清華大學的建築碩士，張新新是北大的馬克斯主義學院。

配樂兼演員呂淑賢是北大考古文博學院研究生，崔文嶔北大俄語系畢業，這兩人還在演後座談之後帶來演唱兼脫口秀表演，本來還想他們在演出中不大亮眼，沒想到是脫口秀界明星，讓大家最後拍手狂笑半小時。「鬥夢去」太多驚喜，期待之後的兩岸青年劇展。

圖、資料／廣藝基金會官網、臉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