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憂鬱」 (June Gloom) 是一個針對加州海岸特定氣候而立的名稱，通常發生在每年多雲的五月及六月裡。

春末初夏期間，破曉時分，推門外出，常見滿地潮濕。舉首望天，不見雨滴降落，往往認為前夜下雨所致，然而，冷空氣凝結成不到半毫米的小水珠，不同於直徑可長至六毫米的雨滴，落地之前即被蒸發，化為烏有，視覺之感卻是細雨濛濛。

這亦詩亦畫的圖像通常於近午或午後兩三點煙消雲散，讓位給太陽公公。偶爾亦有例外，早上七點鐘，濃霧即消退，僅見山坳裡殘留的一團濕氣繚繞升騰。這美景除了讓我歡喜莫名外，餘日的晴空萬里，更令我加足馬力，輕快地從事一天繁忙的工作。反之，濃霧漫天，久久不化，即若趨淡亦再轉濃，持續留存一整天。碰到那樣的日子時，猶如身在霧都，朦朧朧一片，彷彿活在夢中。

受「六月憂鬱」影響之地理範圍，端視當天的海洋狀況而定，最甚者，從北加州舊金山灣，南至與墨西哥接壤的聖地牙哥，整個沿岸地區均籠罩在白霧茫茫、毛雨霏霏的情況下。四季不分明的加州，有了「六月憂鬱」的氣候，使這個人人樂居的聖塔芭芭拉市，又增加一個賣點。

五月下旬某日，我依舊聞雞而起，逕自走入廚房，打點當天飲食之際，倏念夫婿提過那日他要早起。因與湯姆有約，需於七點鐘趕至一家甜甜圈專賣店會面。我心血來潮，欲搭便車隨他前往市區，然後獨自健行返家。那是首次我這樣晨走，縱然下山容易上山難，增加了挑戰，卻省下不少時間。先生欣然答應我的提議。

離家前，我告訴外子當日天象，他不假思考地吐出「June Gloom」 兩字，我說，我需要走很長的時間才能到家，不知該不該帶傘，他建議我到車道上觀望四周，就可以辨別毛細雨大小。我遵旨照辦，估計細雨不會變大，遂進屋穿上帶有帽子的半身風衣，就上車了。

路上人車皆稀，一轉至甜甜圈所在的州街（State Street），立馬看見站在門口的湯姆。店門未開，甜氣卻已外溢，由於此氣味非吾所好，只有望門興嘆，我走我的回頭路，他倆吃他們的甜甜圈。

今晨天未亮即起，始終覺得天黑地暗的，後來發現窗外黑壓壓的，市景及海景均陷於一片混沌中，過了七點仍不見一個實體，真是罕見的奇觀。我不想躲在家裡，欲外出看個究竟；聽了先生嚷著：「小心汽車！」後，便奪門而出。

街道上寥寥無幾的行人雖清晰可見，但街道以外的景物一概模糊難辨，我好奇地走入附近一座公園，想知道能看清多少樹木。階梯式闢建的園林，幾乎全掩蓋於雲曇裡，只有高挺的尤加利樹依稀可見，其葉落在步道上，經過整夜的水氣浸潤後釋放出的清香，沁入心脾，頗能提神醒腦。

我流連忘返，坐在石椅上享受著周遭的靜謐，捨不得新鮮空氣，決定延遲返家。行行復行行，忽見一頭大鹿跟著一隻小鹿過街，等我蹲下拍照時，牠們已繞至樹叢後面，乍見兩隻變成四隻，這可是雙親帶著兩小的一家四口呀！無庸置疑，這是我觀察「六月憂鬱」的意外收穫。

原載《世界日報》家園版 7.1.20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