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浦東機場急診記 /郁思
2019/08/22 03:58:44瀏覽149|回應0|推薦0

    去年三月份回台灣在上海浦東機場等候轉機,我經歷了一次坐救護車到急診室的奇特經驗。

    認識多年的年輕朋友嚴琪和楊潔要從重慶飛來來跟我們會合,一起去台灣。她們是第一次去台灣旅遊,我們是每年例行的探親訪友。跟她們會合完全靠我上網聯絡。到機場上網就是我心心念念第一要務。

    浦東機場是僅次於北京國際機場的第二大機場,我在諾大的空間,來回奔走碰到人就問怎麼上網?最終一位服務人員說:老人家,看您累的,用我的手機替您上網吧!

    上了網就安心回頭尋找等待的先生。大概先前的慌亂讓我走錯了登機口。又是一番來來回回長途奔波。想到有三次心肌梗塞的先生怕是出了意外。這一 “怕” 加上原來的 “累” ,身體健康的負荷亮起了紅燈。

    終於找到先生,我們坐在候機室的椅子上,心臟突然像加速度的打鼓聲咚咚咚的;心律不整的老毛病在這最不該發生的時間、地點發生了。

    六十多年前第一次發病,就是聯考後壓力驟然鬆綁,心跳一分鐘蹦到180。那時二十多歲,沒當回事的下公車走路回家。眷村的軍醫一量,啊呀一聲:我給妳打一針,不行的話要送大醫院。之後斷續偶爾發作,不必打針不必去醫院,無須服藥,十來分鐘,最多二十分鐘也就恢復正常。

    隨著時間的推移,年齡的增加,不知什麼時候單純的快跳演進成時慢、時快、時停、時亂,脫序的亂跳。這才開始服用藥物;我成了心律不整的老病號。

    以往多年的經驗,吃顆藥,安靜心情按摩幾個穴道,有可能恢復正常。

    但是現在是嘈雜的候機室,人聲鼎沸,空氣混濁。雖然立刻加吃了顆心臟藥,心臟還是要從胸腔裡跳出來的擂鼓咚咚。

    嚴琪,楊潔終於到了。兩個年輕人的聯絡協助,我被擔架抬上了機場的救護車。先生隨車同行,她們留下處理取回行李、取消航班等事情。

    三月春寒料峭,車上冷風颼颼,我要一床毯子。兩位女護士說:「車上沒有毯子,我替您開暖氣吧!」她們量血壓心跳後安慰我:老太太,您心跳是快了些,不過很多老人家都有這毛病,您放寬心到醫院用點藥就會好的。

    車行二十分鐘換乘另一部救護車。原來機場的救護車只是接駁車,要換乘送醫院的救護車。 一位隨車男護士,照樣量血壓心跳後就要給我打針。我說老毛病了,不想打針。他拉耷下臉來,「那要簽一張一切後果自負的同意書。 」

    他問去哪家醫院,想起嚴琪交代的東方醫院。他的臉拉得更長「那可是要開很長時間的,路上又堵車,妳的情況⋯⋯。」語氣裡是我可能到不了醫院就一命嗚呼。   

    先生說去就近的醫院吧!他鬆開了臉色說話聲音平和起來。「也是第一流的三甲級醫院,設備好,醫生技術高明⋯⋯ 。」聽著像電視上播報的廣告詞。

    車上一樣沒有毯子他替我開了暖氣。

    到了醫院推進急診室。跟醫生沒有照面,只聽到他跟先生對話的的聲音。

    「你太太這情況多久了?常常發作嗎?每次發作多長時間?吃什麼藥?」最後看看我隨身攜帶寫著用藥的小本子「怎麼都是英文藥名,沒有中文翻譯嗎?這我看不懂。 」

    他一邊問話,一邊作了診斷,一邊開了藥方。

    護士非常有效率的一針到位扎了針頭,注射藥物。以前常常抽血等靜脈注射,事後青腫一片像受到家暴。嚴琪後來告訴我,醫院護士每天打針的次數比美國護士一個月的還要多,技術當然超然精準。

    這時來了位嚴重車禍受傷的人,我得空出位子被推出急診室,推到一個叫觀察室的過道。

    是一個兩丈寬的走道。兩邊靠牆擺放病床,中間一個半床位的寬度走道,是醫生、護士、病人家屬及訪客走動的空間。  我的床位排放在進門右邊第一個。三月的過堂風像快速的雨刷來回刷過我發抖的全身。先生脫下他的羽絨衣給我蓋上。儲藏室走出來一位女士跟先生說「租一床棉被吧!租金 10 元,押金 100元。」

    顧不得棉被有多少病菌多少髒污,從頭到腳緊密包裹,擋住雨刷的施虐,擋住如菜市場的喧鬧。家屬們談話的聲音,像把對方都當作有聽力障礙的殘疾人,放大的音量震人耳膜。

   嚴琪和楊潔她們來了。嚴琪嫌醫院設備太簡陋要轉院。先生說已經開始治療,一動不如一靜。嚴琪提出退一步要求床位換離門口不會冷風迎面吹。護士解釋床位已經編號,觀察室電腦屏幕連接病床邊的屏幕,看心跳血壓等的情形,全靠編號。

    人是適應環境的動物,對周遭的雜亂和高聲喧鬧似乎已練就了視而不見,聽而不聞的功力。

   

    下午六點多心跳從開始的 180 降低到110了。

    告訴嚴琪她們我以前最高的心跳紀錄是 240,嚴琪和楊潔的眼珠子都嚇得瞪得老大。

    醫生看看屏幕板看看我說:「好了,停止用藥。」

    我們出了嘈雜的菜市場,住進最近的旅館,一夜好眠。第二天太陽照樣升起,充滿明亮光燦。

   跟嚴琪她們閒聊,談起這次急診的感受。

   我問西醫怎麼會看不懂英文藥名?

   嚴琪說「應該是看得懂的,他開給妳的處方就是英文寫的。他們太忙了,每天的病人像閱兵似的排著隊等。」

    楊潔接著說,據統計中國醫生一天看的病人數目,相當於美國醫生一週的病人。這麼忙哪有時間查字典找藥名?

    我的心臟藥比較少見,在美國除了心臟科醫生,其他的醫生都要在手機上查看後才知道的。

   嚴琪說「如果去東方醫院就不同了。那是專門為外國人設置的醫院,一切醫療設備都比照美國標準。醫生水準也經過篩選。因為收費高病人相對的不會太擁擠。」

    楊潔問「對啊,救護車怎麼沒送去東方醫院呢?」

    我思考著該怎麼跟她們講述自己的這段心路歷程。

 

    這次的急診經驗,是一次難得的體驗。像出門旅遊住進一個平民百姓家,看到普羅大眾真實的生活面貌。雖然醫院設備簡陋、環境雜亂、醫生不夠親切互動。但是醫生診斷快速、用藥正確。有效率的還我正常的心跳。到醫院就是治病,不管平民或貴族醫院,能治好病,就是好醫院。    

    病人多,醫生看診經驗多,護士打針多。熟練的技術最終受惠的是病人。

    我最後以中彩券的聲音,高聲宣佈「妳們知道總共花費多少錢嗎?包括救護車在內,所有費用一千人民幣,換算美金 166元。」

    在美國有一次因為同樣情況急診住院五個小時,收費美金五千。嚴琪她們眼珠子瞪得老大之外,連嘴巴都張得塞得下一個雞蛋。

    一場驚悚劇能這樣喜劇收場,我滿心感恩!

 

(轉載自文訊雜誌2019 元月號 第 399期)

 

( 創作散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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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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