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子的臉   

兒子五歲多時犯了一次錯，被爸爸擰了耳朵。犯什麼錯不記得了，手捂耳朵張嘴大哭，像一坨皺摺紙張的小臉記得清楚。我愛撫的為他伸展鋪排，漸漸臉面平展起來，很快變成燦爛如花的笑臉。 

   一次跟先生鬧情緒，出門兩天不回家。最後耐不住思念兒女的臉容，第三天走在兒子放學回家的路上去見他。十三歲的男孩子，背著書包看到我一聲「媽媽 」眼淚成串的滾落。那是一張落雨滿面的臉。後來告訴我忘了路上可能有同學會看見：「看到幾天不見的媽媽就什麼都忘了！」

   兒子長大了，就業了，成家了。他的臉跟著歲月的流逝而消失了一些表情，增添了一些表情。

   像很多成長的男人一樣，兒子走過一段坎坷途，行過一段崎嶇道，他帶著憂傷的心靈，留著淚向母親尋求安慰。。

   小時候打完預防針抱他入懷，擦乾他的眼淚：「不哭不哭，一會兒就不痛了。」如今他高大的身軀我構不到他的臉。他要自己學會讓歲月的風霜吹乾眼淚撫平傷痛，明日又是晴和的一天。

   幸運的是一家人只是短暫的離別。收到寄來合照的的全家福，兒子的臉溢滿幸福。我在照片上撫摸他的臉。那年擰耳朵哭成皺摺的臉，如今隱隱然有了若隱若現的紋路，那是我多麼用心用力也撫不平的了。 

   我喜歡看到這樣一張成長的臉。

女兒的臉

   女兒六個月大，托給對面鄰居太太照看。早晨剛送進人家大門，她就嗚嗚哭叫伸手抓緊我的衣領不肯放開。那一張悲情淚臉宣告著世界就要關門，她要跟媽媽關在一個門裡。

   一歲多找了一位小姊姊在家陪她。每天出門上班前，小姊姊跟她捉迷藏，等我偷偷出門，小姊姊關上房門，她一番哭鬧我已走遠；她在門裡我在門外。

   幼稚園舞蹈表演，坐在地上搖動雙手，圓嘟嘟的臉滿是笑容，笑出全世界的歡樂光亮。

   到美國後我們一腳掉進謀生的泥沼，孩子的臉早晚難得相見。再見面時他們已走出我們的視線，越走越遠，臉面越來越模糊。

   走著走著她離婚了，她得了癌症，她經過化療放療的淬煉，手術的傷痛；那是一張憂愁多歡笑少的臉。

   她說：「爸爸，媽媽，謝謝你們陪我走這一段路。」我們終於聚在一個門裡，分享彼此的歡笑與淚水。

   經過風霜走過歲月，女兒的臉面漸漸有了霜後的成熟，歲月的靜好。她常說的一句話是：「這世界有太多比我活得更辛苦的人，我要感恩知福。」

   我感謝上蒼給了女兒現在這張感恩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