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曉軍小說：未來郵遞

　　　　——小說·三百九十一（十卷：怪老頭）

　　本世紀之初，互聯網剛剛興起；博客，成了民間學人的集散地。

　　此時，出現了個怪老頭。

　　也不知，是不是這家夥跟魯迅家有世仇；反正，他發表的文章都是〈魯迅先生的錯誤〉、〈民衆是供我們愛的，而不是供我們去罵的〉、〈魯迅先生私塾式教化民衆法可以休矣〉、〈【孔乙己】之三大敗筆〉、〈請魯迅先生步下神壇〉、〈魯迅先生不能代表中國精神〉、〈魯迅精神的實質就是反社會〉……後，稱之爲「打倒魯迅」。

　　這，嚴重地惡心了崇敬魯迅的人們。如是，人們自發地開始了反擊；網絡上，到處都飄揚著〈【請魯迅先生步下神壇】其實是個笑話〉、〈魯迅先生不應該走下神台〉、〈魯迅招誰惹誰了〉、〈大師們，請留點偶們的信仰吧〉、〈力保我們的恩師魯迅先生〉、〈裸體的魯迅不勝寒〉、〈爲什麽要打倒魯迅〉……

　　更猛烈的，則有〈怪老頭是自慰癖還是強迫症〉、〈作家怪老頭，我發現你在手淫〉、〈到了更年期也不能割老公陰莖——駁怪老頭〉、〈狂妄的世界狂妄的人——不得不談的怪老頭之流〉、〈怪老頭——一個被妓女包養的作家〉、〈怪老頭——當代中國最狂妄的人〉、〈裝B也是門技術活〉……

　　可，怪老頭不服，竟又不斷地發表〈怪老頭批注【魯迅年譜】〉、〈五四·新文化·魯迅〉、〈魯迅沒有參加過「五四運動」〉、〈魯迅沒有參加過「五四運動」（之二）〉、〈魯迅肯定與國民黨當局有默契〉、〈魯迅與秦桧沒有什麽區別〉、〈魯迅與汪精衛沒有什麽區別〉……

　　這下，把名家和專家們也惹怒了；爲捍衛魯迅，名家們相繼發表〈不打倒魯迅，文化就不和諧嗎〉、〈網絡三駕馬車之旗馬怪老頭〉、〈中國網絡上的粗俗文化、淫穢文化和獵奇文化〉、〈敢于打倒魯迅之怪老頭之怪異思維〉、〈棒喝作家怪老頭〉、〈怪老頭——嘩衆取寵之徒而已〉……

　　尤北大教授錢理群，發表了〈「五四」新文化運動中的魯迅〉，嚴正指出「魯迅給五四新文化運動提供了特定價值的思想」。

　　雖說權威也出來說話了，然，怪老頭的文章、也不是沒有道理呀。如是，有計劃地、讓魯迅的文章悄悄地撤出教科書、之行動在暗暗地進行著……

　　誰料，這又被怪老頭發現、並嚷嚷了出來。如是，幫怪老頭說話的文章也多了起來，如〈怪老頭——重新選擇批判對象的魯迅〉、〈誰才是「民族魂」——讀怪老頭【打倒魯迅】〉、〈還魯迅以真面目，怪老頭是民族英雄〉……

　　絕不！絕不能讓反魯迅分子們得天下。熱愛魯迅的人們，開始悄悄串聯，讓各網站都嚴禁刊登怪老頭和他的擁趸們的文章。

　　終于，怪老頭淡出了人們的視線。

　　又過了些年，熱愛魯迅的人們，籌辦追思魯迅的活動，相繼發表了〈魯迅走了，逝于82年前的今天〉等紀念文章。

　　然，怪老頭竟消無聲息。

　　當年，北大教授錢理群發表「魯迅給五四新文化運動提供了特定價值的思想」之觀點時，怪老頭曾揚言，要駁得錢教授體無完膚；可，怪老頭食言了。

　　當年支持過怪老頭的人們，失望了。

　　怪老頭，哪裏去了？怪老頭，害怕了嗎？怪老頭，是個沒有脊梁骨的庸人嗎？猜測在蔓延。

　　沒有人知道，熱愛魯迅的人們、神通廣大；早在怪老頭的第一批文章出籠時，他的電腦、就不斷受到各種各樣的攻擊。

　　也沒有人知道，怪老頭常收到「打斷你雙腿」、甚至是「小心你的狗命」等威脅。

　　更沒有人知道，怪老頭漸漸老了，歲月正衰竭著他的軀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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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漸漸，怪老頭淡出了互聯網。

　　再後來，有人傳出消息：怪老頭死了。

　　據說，怪老頭死時，沒有一個人送葬，他是孤零零地走的。

　　一年、兩年、三年……人們，漸漸淡忘了怪老頭。

　　90後、00後及10後們，再也沒有人知道怪老頭了；人世間，已不再有怪老頭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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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間，就這麽流淌著。

　　有一天，當年支持過怪老頭的一些80後，突然收到了中國郵政、從未來郵局發來的信件；信封裏，只有個U盤。

　　U盤裏，也只有一篇怪老頭回複北大錢教授的文章。

　　文章從《魯迅年譜》之「1913年，公余校《嵇康集》……1917年，研究拓本。1918年，始寫第一篇小說〈狂人日記〉，余仍研究拓本。1919年，發表愛情之〈隨感錄四十〉、家庭之〈我們現在怎樣做父親〉」，指出不是啥「魯迅給五四新文化運動提供了特定價值的思想」，而是新文化運動和「五四運動」哺育了魯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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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證據確鑿。這些80後，把未來信件中的U盤裏的文章、公開在了網絡上。

　　頓時，曾經熱愛魯迅的人們、幡然醒悟。

　　從此，魯迅漸漸淡出人們的視野，也淡出了中國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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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過了一個多世紀，真的沒人再知道怪老頭了。

　　世人，只知有篇頗有名的、寫怪老頭的小說，叫〈未來郵遞〉。

　　　　　　　　　　　　　　顧曉軍 2021-4-26 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