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為當農夫嘛，一定是「透早就出門」，當「天色漸漸光」的時候，就該「現龍在田」了。沒想到快九點了，農莊裡除了女主人姐妹倆，就只有那三條盡忠職守的狗了。女主人正在用電腦處理一些事情，姊姊在掃地，田裡一個人也沒有。用「自然農法」耕種真是太棒了！

女主人知道我沒有預約，貿然闖入，面有難色地說：十點鐘會有一個大團體要來。我趕緊問：「我可不可以跟著他們一起活動？」

自然農莊自然有順乎自然的做法。

崇德基金會帶了一批青少年來擁抱自然，認識自然農法。我心想：「難得！有這麼多年輕人願意『下田』。」不過，這些國高中同學個個面無表情，不知他們是否可以盡興而歸？

為我們導覽的是個年輕的農夫，名叫武龍，進入這行半年左右，雖然不知道他是不是個稱職的農夫，可以確定的是：他是個一流的解說員。

大夥走到一畦稻田，剛插上的秧苗，稀稀疏疏，每一叢只有幾片葉子，不像以往看到的稻田，每叢三五支，彼此也較親蜜。

「福壽螺！福壽螺！」一個同學喊出。

武龍有點得意地說：「『秀明自然農法』是不會把福壽螺排除在自然之外，牠們也是大自然的一份子，我們要與萬物一起享用這個世界。」

「牠們會吃掉稻苗！」

「我們有我們的方法。插秧後，把水放掉，保持土地濕潤就好了，福壽螺會在有水的土地爬行，沒有辦法爬上秧苗，就鑽入土裡。等到稻苗長到三、四十公分，福壽螺覺得太老了，不喜歡吃，而田中長出來的雜草正嫩呢！請福壽螺幫忙除草，何樂不為？」

同學們都驚嘆！這種聰明的辦法怎麼前所未聞？！

沿著田埂，一行人走到幾株香椿下面。這個季節，正是吃香椿的季節，紅綠紅綠的嫩芽簇擁枝頭。

武龍指著貼在樹幹上的一團土，問：「這是什麼？」

「昆蟲的窩。」一個顯然是自然達人的同學回答。

「沒錯，這是土蜂的窩。我觀察好一段時間了，看著土蜂在這裡面養寶寶。為什麼我不把它除掉？還是那句老話『萬物與我並生』。在這個環境中，讓天地去養鳥、養蟲、養花，大家有『飯』吃，一切取得平衡，蟲會不會來吃我們的植物？如果我們趕盡殺絕，就會有不幸的事情發生。人類不該想當世界『霸主』，要以感謝自然及尊重土地的心，來培育作物。」這好像是老生常談，我們不該破壞食物鏈，但是私心和貪婪總是矇蔽理智，到現在，才得重新找回老祖先的智慧。

「這是什麼？」看到一些枯乾的豆莢吊在細竹子搭成的三角架上。

武龍摸著豆莢，解釋：「外面的種子買回來，因為它們的爸爸告訴它們：『不要擔心，你們不必太強壯，因為農夫會餵你們農藥；你們不必盡全力吸收養分，因為農夫會餵你們肥料。』外面買的種子是強調「品種改良」的「F1」品種，雖然可針對某些問題做改善，但往往對肥料、農藥的依賴性也最大。農人對「F1」品種的依賴越來越大。不留『「種」已經沒什稀奇了。種子公司如果只賣基因改造的種子，農夫就只得乖乖種這樣的種子，我們怎麼吃得到乾淨的蔬果呢？』

我們只怪農夫農藥用得太兇，原來罪魁禍首是種子商人！

武龍繼續說：「我們種的蔬菜、水稻都會自家採種，就是保留一部分不採收，等待植物開花、結子，再採收種子，供下次栽培使用。」自然達人頻頻點頭，彷彿在表示~深得我心。

我提出質疑：「你們不可能一開始就有自己的種子。」

「是的！第一年，我們種得不好，很多死掉的，有的很瘦小，但是幾年以後，這些吸取大屯日月精華的品種對這裡的氣候、土壤適應力轉強，所以病蟲害也會減少。我們不可操之過急，耕種幾年後就有充足的、潔淨的，聞得到自然香味的食物可以享用。耐心等待是值得的！」「大概要幾年？」

「三年後就越來越好，八年後種子的性質就大致固定了。」

真是一段艱辛歲月，收成不好的階段，農夫要靠什麼過日子？我心裡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