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條回家的路

 (文/課輔老師 趙靜華)

我東張西望、左看右看之後，問他：「今天姊姊沒來課輔班喔！」

「對啊！」

「今天是媽媽送你來的嗎？」

「嗯！媽媽跟我一人騎一台騎腳踏車來的。」(有一點驕傲的樣子)

「所以放學媽媽會來接你嗎？」

「嗯！媽媽說會來接我，然後一起騎車回家。」

「這麼厲害，自己騎一台腳踏車耶！」

「別懷疑，我已經四年級了！」(好像很厲害的樣子)

爸爸是小攤販在夜市賣雞排，媽媽是越南新住民。姊姊雖然念二年級，因為注音符號的拼音、聲調都一直搞不清楚，所以我在ㄧ次校訪中，輔導主任說她對寫作業有障礙跟排斥，也常常漏抄聯絡本上的回家作業，才轉介到古亭據點。

姊姊純真聰明、活潑大方，很快就跟大家成為好朋友了。她有一個哥哥大她7~8歲，另外還有一個弟弟小她3~4歲。弟弟中班時就跟著姐姐來課後班學習識字，小一的時候也來一起做功課、畫畫、玩遊戲，對班上的小哥哥小姊姊，也不會感到陌生跟害怕。

有一年，爸爸忽然心肌梗塞緊急送醫院開刀，媽媽要照顧爸爸，必須醫院和家裡兩頭跑，無暇照顧四年級的姊姊和一年級的弟弟，於是到據點寫功課時沒人接送。

因此，每日放學姊姊會在學校接弟弟回家，再帶弟弟買一些小點心到課輔班吃，然後寫功課，放學時再由姊姊帶弟弟回家。因為回家路途比較遠，且必須經過一段很長的橋下路，沿途路燈昏暗，車輛行人都很少，所以都是姊弟兩人，一人騎一台腳踏車往返。

為了安全起見，七點放學關好門之後，我會騎機車跟在他們後面，確保他們的安全，直到姊弟兩人安全到家之後，再互道再見。弟弟太矮小，騎車時搖搖擺擺的，真的非常危險，後來又改成姊姊載弟弟回家。

如今姐姐國一了，課業較忙，變成父親或母親輪流接送，有時大哥在家時，偶而也會來接送。今天，媽媽就跟弟弟一人一台腳踏車，來到課輔班。

放學時間到了，他說：「老師借我手機，我要打電話給媽媽，叫她來接我。」通完話後，他露出驚訝而無辜的表情，說：「媽媽說她沒空，叫我自己回家。」又說：「老師我等你一起走。」

「我要等一年級的接回家才可以走，你要不要先回家？」

「沒關係，我等你。」

十分鐘後一年級學生家長沒來接。「你要不要先回家？」

「沒關係，我等老師一起走。」

又十分鐘，學生家長還是沒來接。「你要不要先回家？」

「沒關係，我等老師一起走。」

我忽然意識到，他…是不是不敢一個人回家…，因為回家要經過又長又暗的路，而且人車稀少，肯定是會害怕的，而且四年級還是小孩子啊！

等學生都走完，我倆就一前一後地騎乘回家，沿路他還是頻頻回頭，確定我還在不在。雖然他是男生，而且已經四年級了，但他還只是一個小孩子，會害怕和沒有安全感是正常的。這一條回家的路，回想起來，能這樣陪伴著他，其實我也感到很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