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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8/03/12 03:54:44瀏覽527｜回應0｜推薦4 | |
| “櫻花開得更盛了”忙完了家務的她，坐在客廳的落地窗前，望著窗外的那棵櫻花樹。繁花纍纍，一團團粉紅的輕柔，在遠處翠綠的襯托下，格外嬌嫩。
去年初冬，他們家剛買下了位於溫哥華西區的這座房子。20多年的屋齡，房子不大，典型的西人風格。風景很好，雖是冬天，但滿目仍是蒼翠一片。60 多萬，這價格在西區不貴，但在溫東或是本拿比、高貴林、列治文等地，60多萬可以買到很像樣的房子。 為了買房，她可沒少操心。丈夫在國內遙控，她在這邊執行。從一年前起，她就開始了這艱巨的選房工程。4、5 個房屋經紀輪流帶著她在大溫地區來回奔波。幾番周折後，按丈夫的意思，她初定了三所房子，等丈夫回來篩選：一處在東區，一處在高貴林，一處就是現在這所房子。可在做最終決定的時候，她一反常態，沒有附和丈夫。丈夫選中的房子新、大、氣派，但她不中意。她喜歡清幽的環境。何況現在這房子靠近她原來住過的公寓，習慣了。 她對丈夫說：反正你一年在家裡也呆不了幾天，買房還不是給我和孩子住？我們都喜歡這兒啊。這兒離孩子就讀的名校近，搬去別的地方，每天開車來回接送孩子很麻煩的。再說呢，西區這房子是舊了點，價也高了點，不過，在西區買房，重要的是買風景、買地段。高進高出嘛，以後賣也不會虧的。丈夫聽她說得有道理，看在她一個人在國外帶著孩子辛苦的份上，依了她。 其實，她是看中了這屋前屋後的花園和周圍成蔭的綠樹。特別是院子裡那棵櫻花樹，讓她心裡暖暖柔柔的。等花開了，坐在客廳慢慢欣賞，多好。 她有櫻花情結。那年，他們剛結婚，丈夫從外地出差回來，給她買了件絲綢襯衣，白色的底子上綴著手工精心繡制的櫻花。朵朵簇簇的櫻花，粉粉嫩嫩的，美極了。“哇！這櫻花可真漂亮”穿上新衣站在鏡前左右端詳的她驚喜地說。“像你”丈夫擁著她，在她耳旁輕輕地說。從此，櫻花的倩影就印在了她的心中。 他們全家移民來溫哥華已有三年多了。以前租的公寓雖然不錯，有游泳池、健身房和球場，但總覺得不是自己的家。搬進這屋子，有了家的溫馨和瑣碎，她一下子忙了起來：裝修、買傢具、裝飾佈置……幾個月來，她幾乎每天開著車在外面跑，差不多逛遍了大溫哥華市的所有商店。甚至僅僅為了放在門口的一塊腳墊，她也會用兩三天的時間去比較選擇，連下雪天也沒有消停過。移民三年多來，她第一次感覺到這樣充實、有活力。不知不覺，冬去了，春來了，櫻花開了。 來到溫哥華，才知道溫哥華的美不單單在秋季，那標誌性的楓葉固然有迷人醉人的紅，但春、夏季也同樣美不勝收。特別是春天，整條街都是櫻花。那粉紅、那粉白，燦若雲霞。櫻花的柔美和浪漫浸潤著春天的溫哥華，把它變成了一個水靈靈的輕俏女孩。 記得買屋時，她特地走到櫻花樹前去仔細看了看。冬天的櫻花樹顯得憔悴而蒼老，褐色的樹幹上凹凸不平。許是看到了她專注的目光，金髮的屋主太太走過來告訴她：這棵櫻花樹有十年了，每年都開，而且比周圍任何一棵櫻花樹都開得盛。 “明年櫻花開了，你就回來陪我們吧！”她對站在身旁的丈夫說。“好”他隨口答應。 現在，櫻花開了，家也佈置好了，他沒有回來。她望著花，無語；花望著她，默默。自從買房那次走後，他一直沒有回來過。電話倒是常有，但每次都說生意上的事情太多，抽不開身來。生意自然是忙，但也不能不要家啊！她心裡湧出不滿。“忙”！“累”！這是丈夫常掛在口中的兩個字。都是這兩個字惹的禍，上次丈夫回來，兩口子不但沒有好好親熱，還破天荒地大吵了一架。好好的家分居兩地，移民出國究竟對不對？她常常問自己。不過，當初，是她先提出要出來的。那時，機關的同事、周圍的朋友紛紛往國外走。大家一見面就問：什麼時候出國，去那個國家？好像移民出國是每個人都應該做都必須做的事。 他們家是典型的“一國兩制”。丈夫“下海”早，生意做得不錯。丈夫一直有出國的心。做生意的人，都喜歡給自己留條後路，生意夥伴中很多人早就把老婆孩子送出國了，他只是還沒來得及把這事放在“議事日程”上。經她這樣一提，就順水推舟地答應了。他兩口子一拍即合，倒是她父母很難過。女兒一家飛去地球那一邊，想見面也難了，異國他鄉，也沒個人幫襯，老人對此很是傷感和擔心。原說來加拿大後，找個好工作或繼續做生意，全家在這“最適合人類居住的地方”安頓下來後，就把國內的公司關掉了。可是，事與願違。這裡風景再好，可不能當飯吃啊。國內生意停不了，也指不上別人幫忙。於是，丈夫就成了“航天員”。一年中回來2、3次，長有一個月，短則一個星期，時差還沒倒過來呢，就又該走了。 異國他鄉，獨守空房，孤獨寂寞是難免的。她有幾個姐妹，都是在機場認識的。每次去送機，傷心的她會看見身旁也有幾個唏噓不止的女性。淚眼相望，方知“同是天涯淪落人”。同病相憐，大家成了朋友。平時互相訴訴心裡的鬱悶，週末帶孩子串串門，使清冷的日子多了點溫馨。趕巧了幾家人的丈夫都回來了，一夥人就相約去爬山、釣魚、滑雪什麼的，倒也其樂融融。 歡樂的時光總是很短，這種聚少離多的日子真煩人。人說久別勝新婚，殊不知那重逢的喜悅無論如何也彌補不了分別的痛苦。 她也想過打道回府，可孩子怎麼辦？剛來還在幼兒園的兒子，現在都上三年級了。英語倒很溜，就是不會寫和讀中文，也不願學。環境使之然。也難怪，比起英文，中文是很難，但不會中文的孩子回國怎能適應？不過，這裡的教育理念和教育體系的確都很好，注重培養孩子的思維能力和社交能力，學習環境寬鬆又自由， 孩子們都喜歡這裡。 “利弊得失，難以權衡，這就是新移民的尷尬啊！”她不由得搖了搖頭，歎了口氣。 窗外的櫻花樹，在春日的融融中又增添了幾許嫵媚。真好看！如果他在我身旁，看見這盛開的櫻花他會說什麼呢？ “鈴……”電話鈴突然響了起來，嚇了她一跳。 “Hello？” “你在做什麼？”是May打過來的。May是她在機場認識的朋友之一。May性格開朗，會玩，常常約她去跳舞，說是在列治文市有一家很特別的舞廳。“去吧，多結識幾個朋友”May勸她。她只去過一次，舞廳不錯，佈置優雅，音樂也很好。幽暗的燈光下，一對對男女親密相擁，翩翩起舞。跳舞的女性都是華人，男性則以其它族裔的居多。“她們和我們一樣，都是『坐移民監』的太太”May悄悄對她說“男士們中有女士帶來的男伴，也有到這裡來尋找女伴的，本地人居多”。一位白人男士走過來邀請她跳舞，她本能地拒絕了，她不習慣和陌生人跳舞。“不要介意，反正大家都是玩玩的”May對她的作法很不以為然，挽著自己的拉美裔男伴，走下了舞池。“May I make friend with you?(可以與你交個朋友嗎)”那白人男士站在她的身旁說，看見她一臉惶恐，那人又用生硬的中文說了一遍。她其實早聽懂了，只是一時不知如何應對“No, No!”她又搖頭又擺手。看著那男子悻悻而去的背影，她才鬆了一口氣。“亂！”她感到很彆扭，提前溜出了舞廳，回家去了。事後May說她古板，怪她不打招呼就走了,她一笑了之。 May是個好人，樂觀瀟灑、充滿活力。她很羨慕May。 “我在看櫻花”她回答 “你家院子裡的那棵？” “對啊！今天開得很盛，美極了，要不要過來一起欣賞？” “不要！”May快人快語“一棵有什麼好看的？外面到處都是櫻花，公園裡花開得更漂亮！整天悶在屋裡對身體不好，出來玩吧”。 “我不想出去。我家這棵櫻花很特別，而且，坐在窗前欣賞櫻花別有一番情趣” ……… 閒聊了一會，她抬頭看了看牆上的鐘，快3點了。 “我得去接兒子了”她說。 “那好，下次聊”“出來玩啊！”May又叮囑了一遍。 走下樓，她從大門口的衣櫥裡隨手取了件外套披上，一轉頭，衣櫥旁的穿衣鏡裡有個臉色黃黃，萎靡不振的女人茫然地望著她。“我怎麼成這樣了？”她驚恐地問自己。“也許塗點口紅會好一點？”她走進衛生間，從梳妝台的抽屜裡翻出一支口紅。 “算了，接完孩子就回來做飯了，反正也沒人看”她放下口紅，走到後門，穿上鞋襪，到車庫裡把車開了出來。 街道兩旁的櫻花娉娉婷婷，汽車緩緩地行駛花海中，如夢如幻。真美啊！她打開車窗，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櫻花的甜香沁人心脾，讓人心醉。 一陣風拂過，落英紛飛。嫩綠的草地上，霎時綴滿片片粉紅。她心裡一緊，一股莫名的煩惱洶湧而來。 今晚一定要給他發個長長的E-mail，不！打個電話告訴他，如果他再不回來，櫻花就要謝了！她想。腳下一用力，車，向前飛馳……。 此文獲環球華報2003年《英皇杯》三等獎(載於2004.3.12《環球華報》D3移民專版)(本文有修改) 作者簡介： 黃綿，女，南京大學文學碩士。1995年移民新加坡。2000年移民加拿大溫哥華。 曾先後在中國、新加坡任大學教師。現為教師、特約記者、專欄作家和自由撰稿人。其作品散見中國、新加坡和加拿大的中文報紙和雜誌。 《Le Temps Des Cerises》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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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創作｜散文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