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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02/08 07:05:44瀏覽687|回應0|推薦3 | |
節日時期,我寄出賀卡,也收到一些友人的賀卡,我都將其按年份保存於一個紙盒子中。近來翻閱舊卡時,見到高望之先生自三藩市寄來的聖誕新年賀卡,想起和他相遇相識的往事,值得寫出來,向大家介紹一下。 1988年,兒子冰冰高中畢業,考入了羅格斯大學。他的聽力失聰,考的是special托福,(不測定聽寫),取得了560分,才能進入這個較好的州立大學。我們為他高興,可是大學離家頗遠,必須找個學校附近住處,那時收入不多,只想為他找個便宜的地方。我和他兩人在羅格斯大學附近街道,商店,尋找“租房告示”。在一個超市里,遇見了一個穿了一套舊軍裝,著一雙解放鞋的老人,他戴了一付深度近視眼鏡,和藹可親地朝我們一笑,“中國人吧?”我見他文質彬彬,熱情微笑,忙答是的。於是我告訴他,我正為聽力不好的兒子找一個宿舍,合住也可以。老人立即說,和我一起住吧,我租了一小間。兩人擠一擠。於是,我們就跟他去看房子。這幢小樓在喬治街,全住了中國來的留學生。高先生租的一個房間,只有10平方米左右,除了一床一桌外,別無其他傢俱。由於只要出一百多元租金,兒子答應了合租。從此他和這位老人住在一起。得到了他許多幫助,使兒子能順利地開始了大學生活。 後來和他交談中,知道他是一位研究宗教的學者,在羅格斯大學做訪問學者。兒子告訴我,他生活非常儉樸,經常以速食麵當晚餐。常穿一身洗的發白的舊軍裝。這在眾多的訪問學者和學生中是非常罕見的。這是一個老幹部?還是一個老軍人?腦子中盤旋著這些問題,但不便隨便問人家的來歷,就沒有深談。知道他離開羅格斯大學去了三藩市,我們仍然保持聯繫。我們是感激他對兒子的照顧,他是關心我兒子的成長。 對於高先生的身世,在卄多年前沒有互聯網時,一無所知。現在有了“谷歌(Google)”網,方才知道原來高望之先生是個“大人物”。解放前,他就是上海聖約翰大學,北京清華,北大,燕京三大學的地下党負責人。 那時朱鎔基總理在清華是個才入黨的青年學生,可見高先生革命資格之老。解放後,馬寅初任北大校長,他是校長辦公室主任,學校黨組織的負責人,批判馬寅初“馬爾薩斯人口論”時,主持會議者就是高先生。批判中,有個學生遞上條子對馬先生不恭,高先生還想掩遮過去,不料被馬先生看到,一把奪去,看了看條子說:“有人問我到底是馬克思的馬,還是馬爾薩斯的馬,我要說我是馬寅初的馬,”然後對高先生說:“你不要貪污嗎?”窘得望之先生一臉通紅。 這樣一個溫和的領導如何能站得腳。馬寅初下臺,新校長陸平來後,高望之先生被趕下去了。先是體力勞動,後來去管理圖書。文革中被人打耳光,打碎了眼鏡,關在牛棚裏受盡折磨。 直到文革結束,高先生才得到“重用”,去了宗教研究所當辦公室主任。其實高先生不僅英文好,曾任“英漢大辭典”編輯之一。他還識法文,德文,梵文,希伯來語。晚年還對中國古典文學進行了深入研究。 這樣一個“老革命”,學識淵博的教授,最後離開國家,在美國終其一身。他是2007年在三藩市的老人公寓中因病逝世,長期的醫藥費及護理,都由美國政府支出。 高望之先生走了,把許多珍貴的歷史回憶也帶走了。尤其是北大,清華等這些高校的種種內情,都將湮沒人間。我覺得很遺憾的是沒有和高先生深交,如果我早知道他是一個如此重要的任務,我一定希望他能寫出來,或者告訴我,讓我寫出來。高先生真是一個不露山不露水的低調人物,其實他有多少話要說,有多少冤屈要講。可他都深深埋在他的心中。現在國內媒體大幅報導什麼明星生了兒子,什麼歌星離了婚。而對高望之先生這樣的重要的有貢獻的人都隻字不提,我就寫上一筆,以紀念高望之先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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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散文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