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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商談漫記 (上)
2007/04/28 19:58:32瀏覽928|回應0|推薦27

金門商談漫記  

紅十字總會理事樂美真 

  與此同時,中國紅十字會和國務院臺灣事務辦公室也在密切聯繫中。紅十字會及時地將每次電話內容轉告國務院台辦。我當時具體負責與紅十字會聯絡,並將有關情況報告國務院臺灣事務辦公室孫曉郁副主任。孫副主任多次召集會議,分析研究各方面的情況,經過慎重研判,權衡利弊,大家一致認為遣返不是單方面的事情,要雙方配合才能進行。為此,必須進行見面商談,且商談的時機漸趨成熟,我們必須做出一個切實可行的方案。 

初秋的準備

   9月的北京,金風送爽,菊花、串紅、美人蕉裝點著這古老的城市。北京城北一幢幢高樓拔地而起,一個叫“盼盼”的吉祥物到處可見。此刻北京在全力準備第11屆亞洲運動會的召開。我也被抽調到亞運會組委會裏,被任命為新聞部副部長,負責聯繫近200多位元報名採訪的臺灣記者。由於工作的關係,我與許多臺灣記者熟識,他們為了採訪到新聞,也經常找我“麻煩”。“電話騷擾”經常不斷,也造成了很多誤解,但對正在進行的兩岸商談的準備,我卻嚴格保密。非但如此,在臨出發的前幾天,我還保持著與臺灣記者接觸的密度,若無其事地談亞運會,談北京的天氣和好吃的涮羊肉。

  初秋的一天,恰是我43歲生日,那年陳長文46歲。我對這位比我年長的有著犀利談鋒的對手,已有幾分瞭解。我翻看了能找到的所有介紹陳長文的資料,知道他是福建福州人,生在雲南昆明一個叫金刀營的地方,其父陳壽山,原國民黨陸軍少將,是胡宗南的舊部。陳長文5歲時到臺灣。他在臺灣大學法律系畢業後,又獲加拿大英屬哥倫比亞大學法學碩士、美國哈佛大學博士。現任臺灣知名的理律法律事務所的主持律師,是臺灣軍方的常年法律顧問,亦任臺灣紅十字會秘書長。大概是由於職業的關係,他口才極佳,思路敏捷,自負性強。7月下旬北京之行,當時的吳學謙副總理會見了他。孫曉郁副主任、張曉布副局長和我與他長談,其使命感和風度已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韓長林、張希林還陪同他去了上海、福州、廈門。常松茂我也熟識。6月我去滬杭兩地為台辦幹部講課,恰巧參加了在這兩地對徐亨和常松茂的接待。在新錦江飯店的餐桌旁、滬杭的火車上和美麗的西湖邊,我們相談甚多,彼此都很坦率真誠。尤其是常松茂與其老姐姐在上海車站相聚那一幕,催人淚下,使人難以忘懷、在我生日的這一天,沒有鮮花和蛋糕,我又看了一遍有關資料,沒有告訴妻子到哪里出差,甚至沒有帶齊行裝,第二天就匆匆上路了。

  在離開北京之前,我交待亞運會新聞部的同事和司機,如臺灣記者找我,三天內先不要告訴他們,如以後追問,可告他們去南方臨時出差。

   9月5,韓長林、張希林和我一行三人飛到福州。福建省台辦、紅十字會均派人接機、福建省台辦張廣敏同志(現已任福建省台辦副主任)將我們安置到西湖賓館的一幢獨立的小樓裏。在福州,我們一方面向當時的福建省長王兆國彙報了有關情況,一方面與福建省、福州市有關方面開會商討對策、完善商談方案。

福建省長王兆國馬上要趕去廈門,聽了彙報後十分重視,表示國務院領導同志批准的具體談判方案都有了,福建堅決認真執行好這個決定。指示由福建省委常委、統戰部長張克輝同志〔當時張克輝同志已任國務院臺灣事務辦公室副主任〕負責領導,遣返工作由蘇昌培副省長負責具體實施,由紅十字會出面。經過反復研究,我們一致同意張克輝同志的意見,在海上交接遣返人員是不安全的;也是難以操作的。福建邊防局的同志說,臺灣宜蘭至馬祖,比到金門的海上距離要近,且私渡者絕大多數是閩北福州、長樂、平潭、連江一帶的。遣返路線以馬祖――福州最為合適。福州的馬祖港條件好,接人後易於送回原居住地。另外,福建方面建議,當時的福州市委常委、政法委書記方慶雲同志(後任福州市委副書記)是親自處理“閩平漁5540號”事件的,也負責過從日本遣返偷渡人員的工作。他情況熟悉,便於與各方面協調,商談應加上方慶雲同志。所以赴金門的最後人員中,方慶雲同志也以福州市紅十字會副會長的身份列入其內。  

  在招待所,我們繼續與臺北進行電話聯繫。我們原計劃乘邊防的甲型交通巡邏艇去金門,艇從福州調到廈門海軍碼頭,台方也初步同意。後臺北來電話,詢問艇上是否有武器。我們表示艇上原有的武器裝備難以拆卸,但可以將炮遮蓋。臺灣紅十字會大概與臺灣軍方商量後,表示任何武裝船都不行,要改用民用船隻,同時不能攜帶照相機和錄影設備。我們經過研究,決定改用“漁政870號”船去金門,並確定了七名船上人員。雙方還初步商定了赴金門的時間。

  97下午,濃雲密佈,天氣陰沉,我們冒著大風,乘8802號航班飛抵廈門。廈門市內正在迎接98“福建投資貿易洽談會”,各地客商雲集,採訪的記者也集中到這裏,廈門各賓館爆滿。為了隱蔽,我們沒有住賓館,住進了廈門邊防檢查站一幢不被人注意的小紅樓裏。這幢樓共三層,獨門獨院,只能睡覺,吃飯要沿著山路走到邊防站的食堂去。當時廈門邊防總隊政委林明貴同志、檢查站站長林成相同志非常熱情地接待我們。福建省邊防局辦公室副主任郝征宇同志也從福州趕來,與我們住在一起。一切就緒後,天不作美,18號熱帶風暴到了。

        不僅我們不能出海,台方人員也不能乘飛機到金門,陳長文一行9日飛金門的航班取消,雙方商定的時間一再推遲。我們只好在樓裏玩“十八問猜人物”和排列撲克的遊戲度日。其間,廈門市委書記石兆彬同志來看望我們,主管政法的廈門市委常委、秘書長劉豐同志慷慨地讓我們使用市里的機要通訊,與北京保持聯繫。廈門市副市長張宗緒同志原是外交部幹部,各方面經驗豐富,他專門召集了廈門警備區、水警、邊防部隊開會,研究了觀測、指揮、保障和支援問題,並商定在廈門水產局樓上設立指揮部,由張副市長統一指揮。9日下午劉豐秘書長再次召集水警區、警備區等部門開會,研究統一指揮和安全保障問題。詳細研究了船上的通信頻率、交接點經緯度和相互配合問題。為了必要的保證,從安全考慮,廈門方面決定不用“漁政870號”船,改為租用水產局噸位大的“廈漁 507號”、“廈漁 508號”兩艘漁船。由於赴金門後,我們無法通訊,我們與廈門方面約定了必要的暗號。我們此次行動代號“909,報告了總參作戰部,並向北京請示了兩次。

  在廈門的幾天裏,陰雨連綿,住的地方沒有洗澡設備,天氣悶熱,我們出了一身汗,渾身不舒服。但一想到即將踏上征途,就忘掉了一切。我們冒著大風,先一天查看了在廈門東渡碼頭停靠待命的150噸“廈漁507號”船。漁民們已接到通知,暫不出海打魚,他們表示寧願自己受到損失,也要保證完成任務。我們已與台方約定,我們的船開到浯嶼與二擔之間的海面,臺灣派漁船來接,並引導我船開到金門指定碼頭。為了保障,我們將另開出一艘“廈漁508號”漁船在浯嶼附近待命。我們天天聽氣象預報,希望颱風快點過去,焦急地等待出發的那一刻。  

金門之旅()

  911清晨,天氣仍然佈滿了濃雲,風勢雖有所減弱,但預報仍有七至八級。雲濤曉霧裏,我紅十字會一行五人著裝出發了。當我們趕到廈門東渡碼頭時,150噸的“廈漁 507號”、“廈漁508號”兩艘漁船已開動機器,待命出發。船上的漁民已明確了自己的任務,從臉上看,雖有幾分不解,但仍為擔當這特殊使命而表現得從容不迫。在碼頭上,廈門市紅十字會副會長、衛生局長朱玉珍同志趕來送行,她考慮得很周到,為了防止我們在海上顛簸暈船,讓我們每人吃一片暈船藥。我從小自認平衡系統好,從來不暈船,但為了商談的大局,我還是遵醫囑服了一片藥。韓長林秘書長率領我們踏上了“廈漁507號”船的甲板。我隨身只帶了一個手提檔箱。福建省台辦蘇志碩同志,廈門市台辦鄭忠賢同志、廈門邊防支隊長陳雙三同志陪同護送我們登船出發。另一部分邊防的同志登上“廈漁508號”船。我看了一下表,730分,我們準時出發了。

  兩條船保持著一定的距離,經過鼓浪嶼另一側,並進了波濤洶湧的大海。這時我們在船的桅杆上掛起了紅十字旗,旗幟在風中獵獵作響。我登上了駕駛艙,注視著前方,船在七八級風浪中顛簸行駛,一上一下,那感覺如同騎在呼嘯的戰馬上,在草原上馳騁。過了一會,隱隱約約能看到船駛過青嶼島。船員告訴我青嶼島上駐有部隊,他們此刻也許用望遠鏡在注視著我們。我和廈門邊防支隊長陳雙玉同志在船上交談,他略帶興奮地告訴我,兩岸此次如果能達成協議,就可以有效地遏制私渡,我們邊防的工作就好做了。

  830分,我船到達約定的浯嶼和二擔之間的海面,這是事先約定的地點。事後我看到臺灣記者的記述,是在東經118°804″,北緯24°2103″的方位。我們此刻一起都走出駕駛艙,站在船舷上,看見臺灣漁船“金興號”已在約定地點等候,船的桅杆上也懸掛著紅十字旗。兩船相會,大家都很興奮,互相招手致意。只見臺灣紅十字會副秘書長常松茂不顧高齡,站在甲板上,向我們招手、照相。風浪很大,30噸的台船由於很小,在海上起伏不定,常先生險些摔倒。我們在船上大叫,讓他回到艙裏,請他們的船在前引導,我們隨其後。這樣兩船一前一後向金門駛去,“廈漁508號”船在浯嶼拋錨待命。

  1015分,我船抵達金門料羅灣新湖漁港外海面,由於我船噸位大不能靠岸,台方要用交通船將我人員駁到岸上。在我們拋錨時,台方很快開出一條“龍祥號”交通船迎接。這是一艘小艇;駕駛艙外臨時豎起一個竹杆,上面也掛著紅十字旗。當時任臺灣紅十字會秘書長的陳長文先生在艇上向我們招手,他此刻神采奕奕,頗有點軍人的氣質。這時,小艇慢慢與“廈漁507號”船並在一起,船員迅速拋掛纜繩,並扔過來幾件桔紅色的救生衣,大家把救生衣穿在身上。我未穿就首先跳上了交通船,船艙內有一位鄧先生坐在裏面,他臉色不好,握手後他說暈船。我這時注意到正前方兩把扶手椅後面有“長官座位”字樣。小艇的船員幫扶其他幾位同仁換船,我看他們皮膚黝黑,動作熟練,顯然是訓練有素的水兵。不用說,這艘船一定是軍方的,但那位鄧先生仍看不來是做什麼的。

  小艇靠上新湖漁港碼頭,我從船上躍到碼頭的水泥石階上。大家都很興奮,我們終於踏上金門的土地了。韓長林秘書長、計克良副會長和我,一起與陳長文合影。岸邊上已經停了一輛 0058號“貂族10012座豪華麵包車,我們登車離開了碼頭,前面還有一輛9980966號“飛羚”吉普車開道。車在金門的公路上行駛,向窗外望去,兩側樹木蔥郁,絲毫看不出這裏曾是戰火紛飛的地方。十字路口是蔥綠的街心花園,細看是偽裝的碉堡。沿途一些空地上有規律地埋置了很多水泥樁子,上面有三叉鋼釺,臺灣紅十字會國際關係組主任徐祖安坐在車上笑著說,這是為了防止“共軍”空降。汽車開了約15分鐘,在一座有中式院牆的大門外停下。主人介紹說,這裏是金門金甯鄉仁愛新村招待所,剛剛建好,還沒有人住,我們是第一批客人。兩岸紅十字組織的人員都住在這裏。我們上了二樓,兩位秘書長每人一間套房,其餘每人一個單間,進房後我痛快地洗了一個澡,感到渾身舒服。

  休息半小時後,雙方即在樓下一間佈置好的會議室裏進行商談。會議室桌子中間一盆紅色的鮮花裏,間插著許多白色的小花,拼對的長桌一頭插著兩面紅十字旗。每個座位前面擺著茶杯、金門貢糖和便箋紙,屋內顯得十分雅靜、素樸。臺灣的四位代表已經在那裏等候,依次背對著門在桌子一側坐著徐祖安、常松茂、陳長文和鄧先生。我們走上前一一握手。我拿出事先印好的帶有紅十字的名片,對鄧先生說:“鄧先生,我們交換一下名片。”鄧先生顯得很不自然,回答說沒有印名片。陳長文上來介紹說,這是鄧中正,是臺灣紅十字會的顧問。

   入座後,陳長文首先表示歡迎各位,風雨故人來,建議雙方先不拘形式,把我們的問題先提出來,一般地交換意見,然後再研究如何進一步地談。接著他著重談了遣返的迫切性,同時需要大陸方面的配合。韓長林秘書長也致了開場白,表示非常感謝臺灣紅十字會的安排,剛剛分手一個多月又見面了,特別是在這個地方。在前一段的聯繫上,在原則上有共識,在細節上也取得了諒解,充分表達了我們對這些問題的關注。他強調了人道主義和安全是大前提,同時也要考慮大家方便可行。我在韓長林秘書長講話後也表示,這是一件事務性工作,我是紅十字會的理事,對此也很關心,我們這次要談的就是互相遣返的問題。大家要在互信的基礎上,在這個地方尋求共識。方慶雲副會長介紹了從日本長崎租上海的客輪接運偷渡人員的作法。計克良副會長強調,福建與臺灣地理相近,語言相通,過去的人違反規定的是少數,大多數人是可以理解的。我們都是中國人,要把這個因素考慮進去。臺灣常松茂副秘書長很有禮貌地說,過去給你們增加不少麻煩,拖下去恐受社會、客觀因素的影響,日久有變,各位表態都有誠意,相信會很快得到一個合適的結論。接著雙方坦誠地交換了意見,商定正式商談的內容是:雙方遣返的原則、物件、地點、方式,不涉及其他問題。如果談得好,可以搞一個備忘錄。雙方還確定了進一步商談的方向。

  吃午餐的時候,我們與陳長文、常松茂又商定了程式,決定下午和次日上午進一步商談,如順利,次日下午安排參觀。

金門之旅()

   下午230分,大家休息後精神很好,再次來到樓下的會議室,繼續進行商談。臺灣方面再次闡述了遣返的迫切性,他們說,現在“靖廬”就像個高壓鍋,裏面住滿了待遣返的人,壓力越來越大,再這樣下去不行了。他們建議按金門―廈門的路線遣返,但港口只能靠40噸以下的船。希望進一步協調如何新聞發佈,以及時間、方法等問題。在第一次交接後,再檢討改進。我方向台方說明,我方人員去臺灣的,主要集中在福州地區,約占80%以上,臺灣宜蘭到福州馬尾210海裏,到廈門290海裏,不應捨近求遠,建議在馬尾―馬祖進行。對遣返物件,我們認為從事正常捕魚作業和因避風、觸礁、機器故障等原因抵達對方的漁民,不應列入海上遣返的範圍。雙方還進一步討論了核查的時間、遣返交接使用的船隻和掛旗問題。雙方都同意兩岸紅十字會在遣返問題上職能定位於“參與見證”。同意在遣返物件上寫上刑事犯和刑事嫌疑犯。雙方還大致商量出一個表述的框架。我發言表示,大體結構已經商定了,基本上所見略同,但具體表述要再研究,如叫法“越境者”的提法不妥,不便表述的要避開。對協議主體名稱的表達雙方有分歧。陳長文說,以雙方紅十字會名義簽,要稱大陸地區紅十字會,臺灣地區紅十字會。這是個技術問題,應完全拋開意識形態。我不同意這種表述。 

陳長文說,“你們怎麼稱謂?”我說:“嚴格地講我們叫‘中國紅十字會總會’,你們叫‘中國臺灣紅十字會’。”陳長文一聽馬上說:‘那不行,如果這樣,我們叫‘中華民國紅十字會’。”我說:“你要那樣稱謂,我們連條文都不同意簽,可以不用談了。”說到此,和緩友好的氣氛一下子出現了劍拔弩張的局面。誰都不願意前功盡棄,但總要找到雙方都能接受的提法,這確實是考驗中國人智慧的時候了,大家同意再想一下。在意見一致的部分如何寫法,陳長文建議再討論。我說:“我們已有一個方案,供你們研究參考。”說著把一個事先擬好的雙方遣返的草案送了過去。台方有點出乎意料,常松茂先生連說:“好,好,我們看看。”陳長文先生說:“今天下午我們就可以去參觀,明天再談。”於是,我們起身喝咖啡、休息。

  在陳長文、常松茂的陪同下,我們一行驅車在金門島參觀。先到了中山紀念林,林區是蒼翠挺拔的松林,沿路非常乾淨。韓長林秘書長後來談對金門的印象時說:像一個森林公園。金門多樹林,給我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參觀中山紀念林,我們覺得很有新鮮感。沒想到在臺灣生活了40多年的常松茂先生也是第一次到金門,據說也要辦特別通行證才能到金門。中山紀念林的南端是一座仿古的四合院建築,這是蔣經國先生紀念館,館內大多陳列著他在“八二三”炮戰及以後多次來金門的照片。出館後天下起雨來,我們冒雨又驅車到了位於金門金城東郊的古崗湖。這是一座半天然、半人工的湖泊,湖中有一棟朱梁碧瓦的古崗樓,據說蔣氏父子常來此地。湖畔亦有古跡,傳說明末魯王抗清,輾轉閩粵浙沿海,後蝸居金門七年,死後秘葬。現發現真塚,亦發現有魯王題鐫的“漢影雲根”石刻。我們登古崗樓,憑欄眺望,遠山含黛,湖水跳珠,空曠寂靜。我們在樓上品嘗了金門特產貢糖。聽著風聲雨聲,想像不出這曾經硝煙烽火的地方,為什麼現在這麼寧靜?

  因為是下午商談之後的參觀,時間很短,看了兩個地方後,我們就趕回來吃晚飯。臺灣紅十字組織徐祖安沒有去參觀,顯然他在研究起草臺灣的方案。吃晚飯的時候,觀察仔細的張希林很快發現了問題:這個招待所服務員全部是男的,臉曬得很黑,他們在敲我們的房間時,本能地喊了一聲:“報告。”吃飯的盤子出奇的大,不用說這些都是“阿兵哥”。當我們講給陳長文聽時,雙方都哈哈大笑。聯想到“長官座位”和那位陌生的一時拿不出名片的鄧中正先生,使我們感到到處都有軍人的影子,我們真是來到一個特殊的地方啊。事後我們知道,這位鄧中正先生真正的身份是金門軍方參謀助理兼執行官鄧定秩中將。他以臺灣紅十字會顧問的名義參加商談,顯然與以前臺灣執行遣返任務的軍方有關。據臺灣記者透露,另一位元參謀本部作戰次長李建中中將沒有出場,他與鄧定秩都參與了在金門統籌規劃會談作業。陳長文與軍方關係密切,選擇了這樣一個“戰區”來商談遣返問題,也真有點兒“虎穴”的味道。不過在場面上,彼此都親切友善、彬彬有禮。

  原來說好晚上7點,臺灣方面可以把他們的方案拿給我們,但我們左等右等,遲遲沒有送來。晚飯後,幾個男子趕到陳長文的套間,只聽見他們要趕裝通臺北的專線電話。我們則集中在韓長林秘書長的套間商量一些細節。

  晚上近11點,徐祖安拿來他們寫的方案。我說,這麼晚了,你們也不用等了,明天我們改完後再交給你們。徐祖安走後,我們五人仔細研究了臺灣方面寫的備忘錄草案,大家都發表了自己的意見。我看了稿中最大的問題是“雙方所轄地區”這樣的提法,另外還有“非法越境”的表述,這些都是容易引起歧義的,也是我們的立場所不能接受的。在下午的談中,我們就提出“非法越境者”的提法不妥,對“法”字雙方解釋不一,“境”字有“國境”、“邊境”之分,嚴格來說,“偷渡”的提法都不嚴謹,什麼叫“偷”?陳長文當時反問,那你們說用什麼提法。總得找到雙方都能接受的提法。加上雙方商談的主體如何表述,真是頗費思索。夜深了,我一點都不困。我說:這樣吧,希林年輕,和我開夜車,根據大家的意見改出一稿。

  張希林當年38歲,曾在解放軍69軍任文書、指導員、幹事,後轉業到中國紅十字會總會臺灣事務部工作。在金門一天下來,他都在認真做記錄。今天這篇回憶文章能寫出來,與他保存了原始記錄和有關資料是分不開的。雖然已過子夜時分,張希林聽到我的話,很爽快地應下來。我們倆留在韓長林秘書長套間的外屋,又認真地研究了臺灣方面的方案。整個方案架構可以,但表達不夠簡明。關鍵的地方,我們確實絞盡腦汁。商談的主體,我們用了“海峽兩岸紅十字組織”。遣返物件,我們想出了“違反有關規定進入對方地區的居民”。遣返的第二類物件,我們列了“刑事犯”。對正常打魚的漁民,我們始終認為不能列入遣返物件。經過下午的商討折沖,寫了一句但書:“但因捕魚作業遭遇緊急避風等不可抗力因素必須暫人對方地區者,不在此列。”對臺灣文本中出現的“所屬主管部門”、“對方所轄地區”、“他方居民”這些容易引起歧義的地方,我們均作了變通處理。這樣,我按原來的脈絡,從頭順了來,歸納了五條。張希林很快地重抄了兩份;一份留底,一份準備明晨提供給對方。我校了一遍,回到房間已是淩晨3點了。躺在床上仍然睡不著,周圍萬籟俱寂,靜得可怕。在大城市聽慣了嘈雜的聲音,一下子靜下來反而不適應。

  第二天清晨,我們將草案文本交給了常松茂。因為商談充分,估計磨合得差不多了,我們已將備忘錄改成了協議。一個小時以後,傳來臺灣方面的回話。陳長文說,我們可以以此為討論的協定文本。雙方代表又進入樓下的會議室,進入了最後的商談。

  討論時,我方代表強調了兩點,一是在大陸也有一些違反大陸規定的臺灣居民長期滯留,有的是臺灣通緝的刑事犯。這些人在大陸尚未犯罪,但也應考慮遣返。二是重申正常捕魚的漁民進入對方地區是經常發生的。臺灣漁民經常來大陸捕魚、避風、加油、修船,大陸沿海各地都給予很好的接待。因此,兩岸漁民的正常往來不能隨意抓扣遣返。對雙方漁民的小額貿易,建議不寫進去,因為說不清楚。對雙方商談的結果,我說,備忘錄可以更簡練,對方有默契,雜文可以簡化。既然都有共識,建議用協議書。  (上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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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事評論兩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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