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月如碑
光陰似箭。金門商談距今已八載。
金門商談的直接過程只有三天,三天的時間本來就短,況且轉瞬已過去八年。當時的一些情景早已淡忘,但無法淡忘的是我們商談的對手――對岸紅十字組織的幾位元同仁。非但無法淡忘,隨著時光的流逝,反倒在我記憶的底片上愈發清晰起來。
當時對岸參加商談的共有四位先生:陳長文、常松茂、徐祖安、鄧中正。前三位可以說是老友,鄧中正先生是新朋(後來知道他真實的姓名曰鄧定秩,乃金門軍方參謀助理兼執行官)。鄧先生在金門商談後再無聯繫,而其他三位先生,此前此後都多次見面。雖然我們的相見多因“天災地禍”,相見時難,但因此留下的記憶則更深;雖然我們都有各自的立場和信念,但白底紅十字旗幟使我們成為朋友,使我們的連接更緊。
陳長文先生是金門商談舉足輕重的人物。兩岸能夠在金門商談,陳長文起了重要的作用。與陳長文接觸過的人,大概都對他的那種貴族風度。淵博學識和犀利的辯才印象頗深,而他那種見縫插針、執著而近乎固執並有些咄咄逼人的氣勢,在金門商談過程中表現得淋漓盡致。略舉幾例,或可見一斑:
在金門時看到“國軍”士兵操練,一個個文質彬彬,有的戴一副眼鏡,嚴然一介文弱書生,與電影裏看到的“國軍”士兵的形象截然不同,我隨口說了句:“看見這些弟兄,感到很親切。”陳長文馬上就來了一句:“希林,小心回去關你的禁閉。”爽快已直截了當!
“金門協定”簽字時,雙方在使用何種紀年方法上發生了分歧。當我們說明了用西元紀年是世界通用,陳長文不願退步,只是執拗地說了一句:“這是我多年的習慣,不便更改。”執著且不由分說!
當陳長文看到由我抄寫的“金門協議’我方修改稿上,韓長林、陳長文的名字分列左右時(橫排式,實為先後、上下),他笑著對我說:“你這樣寫,是不是因為我是右派,韓長林是左派啊?”調侃且暗含心跡!這些只是陳長文性格中的一個側面,我還想談一談他性格中的另一側面。
陳長文五歲喪父,是母親一肩擔負起撫養他們兄妹的重擔與責任,因此,陳長文對母親的任勞任怨、含辛茹苦自有一番特殊的理解和感情,用他自己的話說:“已經不只是愛,還包含了無數的尊敬。”
1996年3月,我陪陳長文到雲南麗江地震災區賑災,順便尋訪了他的出生地――昆明郊區一個叫“金刀營”的地方。到了目的地,一看到那塊刻有“金刀營”三個字的殘碑,便可覺察到陳長文的激動,其實他並不可能記得當年他究竟出生在哪棟房子,可是他卻在一棟棟民宅前駐足、凝望並攝影。第二天,在麗江地震災區,當陳長文親手把一包衣物發放給災民,並聽到災民說“作夢也沒想到臺灣同胞會給我們送來救災物資”時,陳長文的眼圈濕潤了。晚上,當我們沐浴著皎潔的月光,漫步在麗江古城時,他又和我討論起古人的詩句:“今人不見古時月,今月曾經照古人”。他是在賞月嗎?我隱約感覺到他是在思念他的母親!
常松茂先生在三位朋友中年紀最長,1918年出生(據他自己講,實際出生於1920年,到臺灣時被搞錯了,從此將錯就錯),今年當80歲高齡,1990年也已72歲。常先生的謙遜、博學、矜持和幽默,甚至他那一筆漂亮的鋼筆字,都給我留下很深的印象。但真正使我難以忘懷的卻是八年前,常先生在驚濤駭浪中迎接我們的那一幕:18號颱風肆虐三天后,廈金海面上仍有七八級風浪,我們乘坐的“廈漁507號”,隨著風浪的起伏向金門急駛。在預定會合的地方,當看到仿佛突然從海底冒出來的對方引導船的桅杆、船帆,特別是當看到常先生站在船頭向我們招手致意時,我本來帶著幾分欣喜、好奇、不安的心,一下子變得激動起來。
對方引導船是一艘比我們的“廈漁507號”噸位小得多的漁船。大海茫茫,波浪滔天,引導船一會兒被拋向浪峰的端頂,一會兒被砸入狂瀾的深淵,隨時都有傾覆的危險。望著若隱若現的白底紅十字旗和常先生的身影,我激動的心又油然生出幾分崇敬。
金門商談之後,我們這一對忘年交的交往漸多.情感亦日甚。以至於有一年,連續幾次歡聚後,半年多竟再未謀面,也許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情之所致,於是在虛幻的夜夢中與常先生重 逢,因此便有一詩贈常先生:百轉縈繞夢裏發,悲喜難盡竟無涯,有日同上銀河去,兩岸何曾不一家。
我和徐祖安有緣。其實早在此前多年,我們就有過間接的切磋與交鋒,只不過金門商談是第一次見面,正如古人雲:“問姓驚初見,稱名憶舊容。”
我和徐祖安同齡。在金門商談雙方陣容中,我們倆最年輕,因此,商談的記錄,檔的整理,自然落在我們身上。而徐祖安是地主,責無旁貸地又多了一份責任和義務,所以在商談空隙的兩次金門遊覽的照片中沒有他的身影。
徐祖安最突出的特點是他的才思敏捷,反應極快。當簽訂“金門協議”,因用何種紀年方法雙方爭執不下,一時陷入僵局時,徐祖安突然一語驚人地提出“天干地支”的折衷方法。雖然最後並未採用此法,但我們卻不能否認在當時雙方各執一詞的境況中,徐祖安的這一“招”所起到的良好的緩衝作用;我們也不能否認在這一“招”中所反映出來的徐祖安的思維與才氣。
在海峽兩岸紅十字組織的工作人員中,我和徐祖安的接觸交往最多。從金門商談至今,在大陸,在臺灣,我們接觸不下十餘次。或賑災,或訪問,或參加冬(夏)令營,而我們接觸最多的卻是在馬祖,參與見證遣返,幾乎每年一次。我們的私交日深,我們的情誼愈厚。緣於斯,長於斯,豈不是一種緣分。
曾有朋友和我開玩笑:你和臺灣人這樣“密切”,就不怕第二次“文化大革命”嗎?我答;還會有第二次嗎?!
金門商談之後,有朋友不止一次建議,應該在金門立碑以作永久紀念,由於種種原因至今尚未有結果。
歷史悠悠,歲月如碑。
金門商談,一座無形的碑不是已經永遠地立在我們心中了嗎?!
張希林 1998年9月12日於北京
為了永遠的紀念
樂美真同志告訴我,他準備將我們一起赴金門島商談的全過程,以隨筆的形式成冊面世,書名為《金門商談漫記》,並說初稿已經完成,正在修改當中,希望我作為“金門協議”的簽字人,能寫點文字代序,或回憶,或感想,或議論,或長或短,盡由我便。我先是一驚,驚異地發現,思維敏捷、熱情幽默的他對那件往事,還是那樣一往情深;後是一喜,這在一段時間裏不可以細談的經歷,隨著歲月的流逝;終可以讓更多關心的人瞭解,該是一件好事。這就是歷史。為了那次精誠的合作,為了那段成功的往事和友誼,更為了永遠的紀念,在歷經八年之後,拂去淡淡的封塵,那些鮮活的記憶仿佛就在昨天,再次使我激動、興奮和欣慰。為了節省篇幅和時間,我不再重複經過,更不想發任何議論,只補充幾件小事,以志對往事的紀念。
按雙方商定,“金門協議”在得到各自主管部門的批准後,於簽字後的一周,在海峽兩岸同一時間通過新聞媒體對外宣佈。宣佈後立即引起了強列的反響。當時,正是在北京舉行亞運會期間,以報導亞運會為名而進入北京的港島記者空前增多,而許多記者一下飛機便直接跑進我的辦公室。採訪,或錄音或攝像,一時我那裏成了新聞中心。他們最感興趣的是這次商談的政治背景,因為“金門協議”無疑是開創了兩岸通過民間管道解決廣泛而重要的、更具有官方色彩的問題的先例,沒有各自高層的認同,是絕不可行的。毋庸諱言,這次民間形式的商談,不僅是兩岸關係史上第一次在中國臺灣金門島舉行,而且達成的協議,絕不是由紅十字組織即可實施的。我們這些中共黨員,在一場強颱風剛過,海面上還有七八級風浪的惡劣天氣條件下,登上臺灣戰備重地金門島,真是談何容易。在當時,連臺灣本島的人,也不是輕而易舉就可以進入的。因此,臺灣島內各種猜測雀起,盼望兩岸早日統一的臺灣人民,從此得到了某種信號,看到了某種希望,新聞媒體自然更想探個究竟。許多記者都問過我:韓先生除了擔任中國紅十字總會秘書長職務外,還擔任什麼“長”?想借此瞭解此次談判的政治背景。我告訴他們,除秘書長職務外,我確實還有一個更重要的“長”,那就是“家長”。因為任何“長”,都會隨著時間而改變,唯有家長,卻是永恆的。記者們笑了,再也不問這類問題了,但這次談判的政治意義和官方背景,是不講自明的。
經過海上的顛簸,登上金門島,已近中午時分。在歡迎午宴上,幾個特大的盤子盛滿了烹製精美的海鮮,我記憶最深的是石斑魚,體大肉厚而特別鮮美。主人告訴我們,金門島的近海盛產石斑魚。在海峽兩岸對峙前,福建沿海的漁民,經常在金門島附近捕撈。而在國民黨退據臺灣後,祖國大陸漁民多有因到金門附近捕撈石斑魚而被國民黨金門駐軍的槍炮擊傷,甚至葬身海底。過去金門的漁民也常來大陸販賣石斑魚等水產。1949年,兩岸開始武裝對峙的時候,當天早上來大陸的漁民,晚上卻無法返回金門了,至今仍滯留大陸。窄窄的一段海域,卻阻擋了骨肉幾十年。席間,主客雙方都多次舉杯,祝願兩岸儘快統一,早日實現 臺灣與祖國大陸人民自由往來,親人團聚。為了不誤宴會後即將開始的正式商談,大家只好“真酒假喝,假酒真喝”,望著桌上的金門高粱酒,而不能盡興。今年七月,我同夫人蘇穗青應朋友之邀訪問菲律賓時,在一處風景區由臺灣人經營的大酒店裏,同幾位菲律賓和臺灣朋友聚會,當朋友介紹我就是第一次登上金門島商談的“金門協議”簽字人時,他們特意拿出了幾瓶金門高粱酒,大家推杯換盞,開懷暢飲。回憶往事,展望未來,直至深夜,酩酊大醉。許多臺灣朋友,初次見我,常常提及“金門協議”,他們認為我們為兩岸人民辦了一件好事,因此而對我多了一分友誼與敬重。“金門協議”簽字已經八年了,海峽兩岸仍然處於人為阻隔的狀態。我希望祖國統一,親人團圓,難道等這一天到來,還要再等八年嗎?我真希望為期不遠了。
9月14日回到北京後,在換洗衣服時,突然從褲兜裏掏出了一把鑰匙。因為樣式與我的不同,我當即意識到,這是把我在金門住房的鑰匙帶了回來。我很著急,這真是一件難以處理的小事。原來在離開金門前一天晚上,我換了一條褲子,因為離金門的當天,無外出安排,所以不必鎖門,便未動鑰匙,就這樣把不該帶走的鑰匙帶走了,又無法送回。我真不知道,為我服務的那位元戴眼鏡、穿便服、大學畢業後在金門服兵役的“阿兵弟”,現在哪里?他是否因為在執行這次臨時而又特殊的任務時,由於“失職”而受到了處分?我要說,這不是他的失職,也不能說是我的錯。事情往往會有意想不到的陰差陽錯,但願我們在兩岸關係中,多一些信任和理解,少一些猜疑和誤解。金門島上我住過的那間房,是重新配了鑰匙還是又換了新鎖?我確實多次想過。
1998年9月13日於北京
讀《金門商談漫記》有感
昨晚,一口氣讀完了樂美真同志寫的《金門商談漫記》。好!令人興奮,真美樂!
此書就“金門協議”的前前後後做了詳細介紹,夾敘夾議思路廣、想法新、立意深、耐人尋味,對海峽兩岸有識之士處理事務,共商決策都是有益的啟迪。
“金門協定”雖說是海峽兩岸紅十字組織工作商談的一份文本,但它確是兩岸緊張相峙40多年來一個驚人的突破。給兩岸人民帶來了詳和的曙光,統一的希望。八年來,已海上雙向遣返129批,24421人。人人憤恨的劫機犯,也開始依“金門協議”而遣送到對方。這在前40年中,都是不可能的,誰也辦不到。所以,金門商談的情景,許多人感興趣,想瞭解。不少人要我講,請我寫。福建新聞出版局的領導也約我出書,題目都有了,《台澎金馬行》,但忙於事務,終未能成。現在《金門商談漫記》面世,很好,可公告大眾了。
我參加金門商談時,已擔任福建省紅十字會常務副會長五年了,是一名名副其實的紅十字會工作者;而那時,我參加中國共產黨也已40年。看來,只要有決心為著兩岸人民大眾的幸福生活,為著中華民族的興旺發達,兩岸的兄弟姐妹總能團結起來,排除干擾,克服困難,使我們國家完全統一,兩岸子孫更加美滿,偉大祖國將永遠屹立於世界,光芒萬丈。
1998年11月21日于福州
“三通”的起點
1990年9月11日,我以福州市紅十字會副會長的身份參加了金門商談,雙方就有關遣返私渡人員問題形成了“金門協議”,現在已經八年多了。這是在由於人為的原因把祖國大陸與臺灣兩岸分割40多年之後,首次以紅十字組織名義進行的接觸商談。由於雙方共同努力,商談獲得了成功,在國內外引起很大的反響。臺灣《中國時報》說:“這是一次堪稱歷史性的會議,具有突破性的歷史意義”。日本《每日新聞》認為在金門“直接交流,尚屬首次,其意義漸漸引起了人們的注意”。通過這次接觸商談,使兩岸之間就有關問題進一步相互瞭解,並建立了正常的通道,這對促進兩岸“三通”和祖國統一起到了推動的作用。
金門商談八年來,兩岸相關部門共同努力,按照協定內容,認真進行實施。先後多批相互順利遣返了私渡人員和犯罪人員(包括劫機犯),使之形成正當的通道,這對共同打擊刑事犯罪,維護安定穩定起了很大的作用。
參加金門商談的代表我方有五人,由紅十字會總會秘書長韓長林領隊,還有國台辦副局長樂美真、紅十字總會臺灣事務部副部長張希林、福建省紅十字會副會長計克良和我。原定9月8日從廈門出發,後因受18號颱風的影響,在廈門停留了三天。到9月11日早上乘“廈漁507號”漁輪從廈門東渡碼頭起航,到達浯嶼與二擔島海面時,由臺灣派來引導船,到達金門新湖漁港碼頭上岸。在金寧鄉招待所休息片刻後,雙方就開始交換商談的內容和日程安排。對方參加的代表有陳長文、常松茂、徐祖安、鄧顧問四人。當天下午正式開始商談,會議桌中間放上紅十字旗。雙方就有關遣返問題坦誠友好地交換意見,第二天(12號)上午形成了協議。下午安排參觀中山林、古崗湖、民俗文化村等有關風景點,13日上午返回廈門。這次商談能夠順利進行,主要是兩岸有關方面在事前做了大量的工作。我們的態度很明確:
一是堅持一個中國的原則,不能出現“兩個中國”或“一中一台”’的局面;二是討論私渡遣返問題只談今後怎麼辦,不談過去誰是誰非;三是談的成就談,談不成就算。這樣免了那些不必要的爭議,達到快速解決問題之目的。商談過程中雙方都本著坦誠交流,友好協商,妥善解決問題的態度,就遣返工作的原則、物件、地點、程式等達成了一致的意見。
在接運工具方面,開始時對方提出採用漁輪或客輪操作運行,當時我們提出遣返工作必須本著人道主義、安全方便的原則進行,用登陸艇改造後,掛上紅十字旗,作為紅十字會專用接送遣返人員的船隻,安全方便可靠,經過協商,雙方達成統一的意見。
“協議”形成後,雙方代表共同認為,需將“協定’各自帶回分別向有關部門彙報,同意後統一於1990年9月19日同時通過新聞媒介向外發表公佈生效。
為了順利地做好接運工作,雙方同意到馬祖進行試航。1990年9月20日,我們組織了公安、邊防接收部門、邊防、紅十字會、衛生等部門43人,由我領隊;早上乘坐“閩08號”艇從亭江起航,到七星礁海面時,由對方“馬富1號”漁船引導,到達馬祖上岸,隨即與徐祖安、鄧顧問等根據“金門協定”的內容,就相關交接的時間、地點、人數、手續、體檢、安全、通訊聯絡等具體事宜進行商談,形成了備忘錄。商談結束後,我們還參觀了媽祖廟。勝天公園等風景點。中午12點起航運回,下午3點30分抵達馬尾。這次試航為順利遣返接運工作做好充分的準備。從1990年10月8日第一批順利遣返開始,兩岸之間遣返工作從此一批又一批地順利進行,從某種意義上說,實際實現了兩岸之間的通航。
根據“金門協定”的內容,遣返物件還包括刑事犯和刑事嫌疑犯。原中國銀行北京分行職員吳大鵬,於1989年2月作案盜竊中國銀行北京分行麗都飯店分理處資金334萬美元匯票後潛逃臺灣。根據“金門協定”,經過雙方聯繫,於1990年10月9日將吳犯遣返大陸,北京市公安機關依法追究刑事責任。大陸公安機關也積極協助緝捕臺灣地區黑社會嫌疑犯吳桐潭並安全遣返。1991年3月,平潭縣漁民在海上作業時,遭到臺灣海警無故拘留、毆打,在漁民憤怒抗議下,將三名海警帶回平潭交給有關部門。我有關部門對三名海警以人道主義對待,參加金門商談的雙方人員為此也進行了多次接觸,後來經過雙方妥善協商後,將三名警員遣回臺灣。
金門商談以後,兩岸的掛紅十字旗的遣返船實行了直通。1997年4月,福州、廈門港至高雄港也開始了掛方便旗的試點直航。今天我們回憶金門商談,就是希望進一步密切臺灣與祖國大陸之間的聯繫,通過談判協商,儘快實現兩岸全面直航,我相信,這一天為期不遠了。
歲月崢嶸 海峽見證
1990年9月間日至12日,海峽兩岸紅十字組織代表,在金門島舉行工作商談,就海上遣返的原則、物件、交接地點、遣返程式等達成協定,即“金門協定”;建立了事務級聯繫和遣返管道。這是海峽兩岸阻隔40年來的第一個協議,具有深遠的歷史意義。按照“金門協議”和遣返作業工作分工,福建省紅十字會擔負著與臺灣紅十字組織具體聯繫聯絡和參與見證任務。八年來,我們竭盡所能,努力發揮紅十字會的獨特作用,圓滿完成了交辦的各項任務,確保“金門協議”的實施;同時以此為契機,積極拓展與臺灣紅十字組織及社會各界的交往。
“金門協議”簽訂之後,為促成雙向遣返作業順利實施,我們與臺灣紅十字組織就遣返作業的有關事項和技術問題進行頻繁聯絡聯繫,為確保遣返作業萬無一失,雙方商定於1990年9月20日進行馬祖試航(即馬尾――馬祖空船交接預演)。我方主管部門選用噸位為150噸、最深吃水線為2米的退役登陸艇,改裝成為漆白色、掛白底紅十字旗的“閩08號”作為遣返作業專用船。20日,上午6時,福州市紅十字會原副會長方慶雲帶領試航人員43名(含主管部門、紅十字會、檢疫、船上工作人員),乘“閩08號”專用船,由“海上公安233”艇護航駛向馬祖。至七星礁以北1.5海裏處,由懸掛白底紅十字旗的台輪“馬富1號”引導船引航,開往馬祖。“海上公安233”艇停芭樵尾附近海域。9時許,方慶雲等一行登上馬祖島,臺灣有關方面鄧中正、徐祖安先生前來迎接。之後,雙方就實施“金門協議”的具體技術事項進行磋商,並達成共識,形成“馬祖備忘錄”。方慶雲、徐祖安代表雙方在備忘錄上簽字。
根據主管部門查核情況,研究確定10月8日,實施第一批接遣55名違反規定私自渡海去台人員。經與臺灣紅十字 組織聯絡聯繫,確定了遣返作業的各事項。10月 8日,中國紅十字會總會副秘書長曲折、福建省紅十字會常務副會長計克良帶隊,乘“閩08號”船,按照試航航線、模式開赴馬祖。在馬祖島,臺灣紅十字組織陳長文、常松茂、徐祖安先生等前來迎接,兩岸紅十字組織按照“金門協定”和“馬祖備忘錄”有條不紊地進行交接的各項工作。最後,曲折、常松茂分別代表海峽兩岸紅十字組織在交接見證書上簽字。12月10日。經與臺灣紅十字組織聯繫,確定在廈門東渡碼頭,遣返在大陸從事非法活動的臺灣刑事嫌疑犯六人。中國紅十字會理事樂美真、中國紅十字會臺灣事務部副部長張希林、福建省紅十字會秘書長何鐘生、廈門市紅十字會常務副會長朱玉珍、秘書長吳尚義,臺灣紅十字會組織常松茂、謝世偉,主管部門代表胡偉烈參加了交接作業。至此,海峽兩岸紅十字組織配合有關方面實施雙向遣返宣告成功。八年來,我會按“金門協議”,本著人道、安全、便利的原則,擔負雙向遣返作業中的聯絡聯繫、參與見證任務。參與實施馬尾――馬祖(廈門――金門)雙向遣返作業129批,接近違反有關規定進入對方地區居民、刑事犯或刑事嫌疑犯24421人。在這期間,1993年9月亞“閩08號”船退役,“海峽號”遣返專用船啟用。在實施“金門協議”過程中,福建省紅十字會堅持人道主義原則,針對臺灣有關方面對大陸私渡人員採取的不人道行為,及時地與臺灣紅十字組織進行交涉,從而最大限度地保護了大陸私渡人員的人身安全。
近年來,臺灣軍方抓扣我漁船、漁民事件時有發生,給海峽漁業生產籠罩上一層陰影。如:1991年3月28日,惠安縣崇武鎮靖江村“閩惠漁0206號”船,在目鬥嶼北面295海區從事流刺網作業。收網後,被臺灣澎湖守軍開出的炮艇以超越警戒線為藉口抓扣,船上漁民42人,該船價值70多萬元;1991年5月4日,長樂縣梅花鎮海東村的“閻長漁4039、4040號”鐵殼拖網對船,在267海區48區作業時,被臺灣軍方以“走私罪”扣留,10多萬元漁貨被沒收,船上漁民28名,兩船價值200多萬元。每當接獲當地紅十字會或主管部門有關此類情況的報告後,我們都能急漁民之所急,想漁民之所想,通過已建立的事務級聯繫管道,盡速與臺灣紅十字組織聯繫,譴責挑起事端,破壞海峽祥和氣氛和不人道的行為,要求盡速放回被抓扣漁船和船員、漁民,並將被抓扣漁船的詳細資料,傳真臺灣紅十字組織,請其查核;利用遣返作業機會,與臺灣紅十字組織代表就被抓扣漁船事宜直接商談。臺灣紅十字組織同仁接到傳真後,積極配合,向其主管部門疏通,爭取被抓扣的漁船原船返回。幾年來,通過與臺灣紅十字組織多方聯繫,索回被抓扣的大陸漁船“閩惠漁0206號”等27艘,船員、漁民513名安全返回,挽回經濟損失1000多萬元;同時協助政府有關部門處理海難事件。漁事糾紛等28起。漁民、船員們向我會贈“人道主義揚四海、疏通台方歸漁舟”橫匾,表達了對紅十字會的感激之情。
我們按照“金門協議”努力發揮特定歷史時期紅十字會的獨特作用,還積極穩妥地做好各種海難、交通事故的善後協調工作。協助有關部門遣返刑事犯罪嫌疑人。本著人道精神,與臺灣紅十字組織同仁協調,妥善處理了“臺灣三保警”事件;海峽兩岸攜手打擊刑事犯罪,遣返犯罪嫌疑人臺灣黑社會頭目吳桐潭、制毒販毒犯罪嫌疑人戴振華;接回大陸逃台特大貪污犯吳大鵬、王煒,劫船投往金門的犯罪嫌疑人武晉雄、鄭宗萍;參與見證遣返臺灣劫機犯罪嫌疑人劉善忠,接回大陸劫機犯罪嫌疑人黃樹剛、韓鳳英;以及在處理臺灣保警莊鎮躍事件中,都圓滿完成了任務。
八年來,海峽兩岸紅十字組織按照“金門協定”,攜手實施遣返作業,兩岸同仁在交往中結下了深厚的友誼。1995年9月12日,我會在榕舉辦紀念“金門協定”簽訂五周年座談會,臺灣紅十字組織秘書長常松茂先生特電函申賀;1997年4月30日,利用遣返作業間隙,兩岸同仁在馬祖島南竿塘共植博愛樹(南洋杉)。
“金門協議”的簽訂,為溝通海峽兩岸關係架起了一座人道之橋,企望在“金門協定”簽訂十周年之際,兩岸紅十字組織聯合舉辦聯誼活動,並在金門島金甯鄉仁愛新村樹碑,銘志紀念!
張希林1998年9月12日于福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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