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吠火車的進步期待與良知期許 - 聯盟發聲,鳴所當鳴

◎ 陳長文

從選前到選後，許多關心社會進步、希冀追求公義的民間聯盟與團體陸續成立，諸如選前成立的泛紫聯盟、廢票聯盟，以及選後成立的民主行動聯盟。當這些知識分子、社運人士站出來評議時政、結盟行動的同時，大多數的人心中一定有一個最直覺的疑問就是：「有用嗎？」事實上，筆者也有這樣的困擾，長期以來，筆者經常透過評議時政表達對社會的期盼，有一些朋友表示支持，認為持續關心社會是好事；但另一方面，也有人直言不諱的認為這是在浪費時間，甚至覺得是荒廢「正業」。對此，筆者想先講一個「狗吠火車」的故事。

一隻狗，看見鐵軌彎曲，怕火車出軌釀成意外，於是跑到鐵道前方對著火車吠叫，想警告火車。從這隻狗的行為所可能導致的外在結果來看，火車因為狗吠而停下來的機率並不高，但是不是代表這隻狗就不該吠了？答案是否定的，因為對這隻狗本身而言，去警告火車以防止釀災，是他的良知責任。

對於不忍人民身陷許多不公義困境的人來說，可能都有這種「狗吠火車」的無奈吧。以筆者為例，曾多次撰文呼籲政府重視人權；撤除許多對大陸人民或前往大陸的本國人民的歧視對待；開放採認台灣學子赴大陸求學的學歷；將軍購、外交（政治）獻金等資源移作社福；大幅放寬律師錄取率以導正法學教育「考試導向」所造成的諸多遺害．．．。但這些呼籲常有石沈大海之感，對政府來說，似乎只是擾人清夢的吠叫。

當然，也並非全部的政府官員均無回應，印象中，在筆者提出一些指涉特定政府部門施政或政策的評議後，曾得到台北市長馬英九先生和法務部長陳定南先生的覆應，不管他們是正面支持，或者提出的是不同意見的說明，至少表示他們注意、也不吝於回應來自於社會的聲音，筆者覺得，這才是政務官應有的問政風範。

然而，不管政府部門是否有所回應，基於二個理由，筆者還是要繼續發聲，或更明白的說，生長在這塊土地的每一個人，都不應該「放棄發聲」。其一，對外在正義的實現，我們應不斷地保持期許，不管你是否看好這樣的實現的可能性，因為沒有樂觀期待，就沒有改革可能；其二，這也是對自我內在正義的一種追求，鳴所當鳴，是一種「所學何事，庶幾無愧」的責任善盡與自我交待。

回到這些民間聯盟的成立意義上來看，去求問這些聯盟的成立，能為社會亂象帶來多少改變，這固然是一個值得思索的問題。但筆者覺得有一個更該問的問題是，如果這些知識分子、社運人士不成立這些聯盟發聲的話，他們對得起自己嗎？

社會的改革與進步，從來都是一個漸進的過程，不會是一蹴可幾的。許多的進步，從當下有限時間的微觀觀察下，看起來往往都是近乎停滯的慢，但如果我們把自己置諸一定的歷史高度後，就會發現，那每一點一滴的「近乎停滯的慢」，在時間的流線中加總起來，就是一種巨大的、宏觀的進步。當我們賦給自己這樣的歷史觀之後，就會清楚，「狗吠火車」是一件多麼重要而且有意義的事了。每一個人都不應妄自菲薄，當陸續有一萬隻、十萬隻狗阻在鐵道前大吠火車時，你還是那麼有把握火車會全不理睬嗎？

因此，處身於台灣這塊土地的每一個人，都不能放棄改革與進步的使命感。當這個社會腐化、頹朽了（就如同最近一連串駭人聽聞、慘絕人寰的社會事件所顯示的），沒有一個人有可能自外而獨善。關心社會，不是隨興施為的權利，而是我們無可旁貸的責任。身為社會成員的我們，都必須給自己二個功課，一是對進步成果的到來，保持絕不稍減的樂觀；二是有耐心地去做每一件看似微小的努力，以累積進步的到來。只有每一個人，都不放棄、不氣餒於內在正義的追求與外在正義的期待，也不怕自己的發聲會引來「狗吠火車」之譏，盡其當言、為所當為，那麼我們對社會的理想與願景才有實現的可能。

2004.5.30聯合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