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中華民國幼年兵之十

～悼義父－孫立人將軍

朱春富

　　民國三十八年，大陸淪陷，戰爭造成許多無家可歸的孩子，從大陸各地隨部隊來到台灣。這群亞西亞的「流浪兒」，有的沒有家、無處可歸；有的有家歸不得，所幸上天垂憐，蒙當時的陸軍總司令孫立人將軍，憐憫我們幼年失親失學，無依無靠，把我們從各部隊集中到台南三分子營房。

　　在這裡我們有一千三百多難兄難弟，最大的十二、三歲，最小的七歲，編成三個大隊、九個中隊，每個中隊約一五０人，從此我們有了「家」。總司令伉儷如父母，隊上官長是我們的兄長，教導我們上課讀書，訓練我們強身殺敵。我們就在「兄長」們日積月累的灌溉中成長、茁壯，在苦難中長大。

　　有二年多時間，總司令對我們的日常生活非常注意，要求德、智、體、群並進。記得當時長榮女中、光華女中、女師的大姐姐們，假日來陪我們玩，教我們讀書、寫字。她們的校長規定她們每個人要找個弟弟帶回家吃飯，在這段成長的過程中，姐弟的友情，滋潤彌補了我們過去失去的溫暖。雖已時隔三十七、八年，如今回憶起來，記憶猶新，今人難忘。

　　民國四十二年春，因種種困難，我們面臨著解散的命運。就在這時，總司令親臨校閱點名，事後選了幾位同學做他的義子，我幸運地成為其中之一，從此改變了我的人生方向。

　　義父平日管教我們很嚴，從小學起要我們讀論語、孟子，請專任老師來教導我們。對衣、食、住、行、言談舉止、待人接物等等要求都很嚴。平日生活艱苦，使我們在困苦中完成學業。

　　民國四十四年六月六日，我讀初一的時候，養父母因郭廷亮案引咎辭職，從此被軟禁。而我們也是監視的對象，我們住在學校，很少再能和義父見面，只知道他生活很苦，不讓外人去看他，但要我們好好讀書。

　　義母住在台北永和，是個虔誠的佛教徒，在佛教界地位很高，我們常去陪她老人家。

　　老總統去世後，我們才常去台中看義父，初見面就問我們過去的日子過得可好？有沒有學壞？吃了多少苦？他說：你們都長大了，以後要堅強，要做個正正當當的有用的平凡人；要上進，注意身體．．．．。我們見義父身體很弱，講話有氣沒力，心裏好難過，就請他少說話，扶著他去休息。

　　從小沒有父母關心的我，受到義父的疼愛、關懷，止不住眼淚一直往下流，不斷的流，它流走了千千萬萬的冤屈，卻流不去心頭的忿恨、不平，我們沒有能力替他老人家洗冤，但我們永遠記著，總有一天我們會做到！

　　義父一生忠義愛國，他對得起國家，對得起民族，死而無憾！在台灣，他把大陸撤退來的五十萬老弱殘兵，訓練成鋼鐵般的隊伍，鞏固了台灣，保住了台灣。沒有他們的血汗，那有今天的台灣！

　　在淞滬保衛戰中，他身受創傷十幾處之多，幸得當時行政院長宋子文先生營救，為國家保住英才，國家何幸！義父何幸！

　　義父在緬甸率新三十八師，解仁安羌之圍，救出七千多英軍，名揚國際，接受英皇頒授司令勳章；又率新一軍，奮戰兩年，打通中印公路，獲國家青天白日勳章。在雲南、在印度、在新加坡、在中南半島，他所到之處，創辦學校，發揚、傳播華夏文化，培育民族幼苗。當時本地人稱他為現代的鄭和，稱他為民族英雄。

　　民國三十五年在廣州近郊，建新一軍抗日陣亡將士紀念碑，新一軍為國捐軀的將士們，都在這安息。義父生前常說，百年後希望同昔日的舊部下安葬在一起。抗戰勝利，廣州受降，旋赴東北剿匪，克復四平、長春、德惠等地。在東北，共軍最精銳的部隊，碰上新一軍也只有逃的份兒，所以外國人稱新一軍為「塞外長城」。

　　義父！您生逢亂世，為救國救民奮鬥了半生，您偉大的史績，照耀著我們每個中華兒女的心。讓我們踏著您的腳步前進！前進！您經常念念不忘的軍隊國家化、人事公開化、經濟透明化，三大理想，如今政府正在做，您的理想終將實現！

　　義父！能為您的義子，我萬世有幸；跟隨著這麼偉大而萬人敬仰的民族英雄，人生尚有何憾？義父！我們以您為榮！更以您而驕傲！今生不能為您盡忠！盡孝！來世有幸盼能為您做牛做馬，以報養育之恩於萬一。

　　義父，安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