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同舟共濟 2

我們校長，素來言語都是極富幽默，且處理任何事都慢條絲理，不慌不忙安步就班的做。他常以幽默的語氣諷刺秘書，他指著說，說我們動作慢，你是快速，可是我做事要比你多，而你呢？為了方便且求快速，因此出了車禍，腿子摔斷了。騎單車在上海的馬路上走，的確是不安全的。那時秘書則無言以對。慢不要緊，只要有恆，持續不間斷的做，終於比求快而出差錯的成效好多了。事實擺在眼前，誰的工作效果佳。顏校長在苦中尋樂，哈哈開懷一笑。
不愧是魚米之鄉富庶之地。我們湧到一家餐館去吃飯。論理幾天沒吃像樣的飲食，認為什麼都好，只求充飢以足矣。問及老闆有點什麼好菜肴，老闆的回答是說：「這兒最具盛名是魚蝦之類。」正好大家對魚蝦都有偏好，就來些魚蝦吧！如何烹調聽憑處理，如魚有划水，生炒魚片，也有一魚三吃等等的做法。蝦也有多種烹調法，任憑大家的喜愛，還鄭重的說明，魚蝦都是從活水裡隨時取出，條條隻隻都是活蹦亂跳的。第一道菜即紅燒划水，具備色香味三大要素的總匯，還有那鮮嫩肥之優點。到口後無不讚不絕口。同仁們一致異口同聲喝采稱絕。這是苦難中的一段舒情溫馨插曲。也是表達了藝術家們的悠悠雅興。價廉物美的一席晚餐，對此印象特別的深刻。至今仍尤依稀憧憬著那番神采。
袁家匯住宅，外表堅實，內部精緻幽雅，是首屈一指的當地大地主所建。到底有多少間房屋，一時也無法估計，古典豪華有上海海派型的佈置，園廊曲折盤桓，亭台花卉，精工設計，美妙脫俗。內尚有大規模的公共設備，如大廚房、大餐廳，無非是當年全盛期間的史蹟。有暗室，有密坑，我們的圖書文件及比較珍貴物品，均蒙允儲放其間。當時看看是萬無遺失之虞。總以為在此可以住一段長的時間。將那宗祠整理佈置為教室。當時尚有部份學生分別追隨而來。正籌劃臨時上課，好一番純真的美夢，但上海傳來的消息，將美夢砸成粉碎，謂保衛大上海的國軍失利，敵軍分數路挺進我國腹地。自京滬抗沿線一帶遭受空襲，難民如潮紛紛向長江上游逃亡。情勢險迫，袁家匯，位於水陸交通的重鎮，亦是軍事必爭的駐點，怎能挨下去呢？隨即商討撤退步驟，只有快速行動，才不致為敵人所害。
但人數眾多，老弱稚幼，且有笨重物件。如何解決，乃當時最大牽纏絆腳難題。又為情勢所逼，不容苟延，決議將每人部份物件拋棄，以逃命為主。豈能顧慮太多，這是校長賢明領導的卓越遠見。立刻採取行動，指定教官及我，雇用船隻。這時己是下午，且下著霏霏細雨，浩蕩的湖泊被黃昏的氣氛籠罩著，我們先雇了一隻小渡船，再進入河灣的隱藏處去尋找，結果算是老天保祐，一隻大船藏在深密的蘆葦間，船主不在，僅是一隻空無人守的運米船。在矇矇間，能看出是隻新造的船身，我們看到如獲致寶。但如何馬上找到船主，確是個難題。只有上岸，往有燈火處詢問，那裡有位年輕人向我走來。他問我們到此有何事情，我們問他那隻停泊在蘆葦間的船其主人是誰，他很爽直的回答，說是他家的船。和他談條件，他回答說，在亂哄哄的時候，他們不做冒險的生意。原來是運糧米的，不是載人貨的船。拒絕了我們雇用要求，最後還是好在教官有機謀，他告訴他，如果不借給我們，日後極可能被劫。而我們是政府的眷屬，船主到也有他的智慧，他楞了一楞，答應了我們的要求，隨即解纜繩將船隨我們的指向開來。一個困難的任務總算有了結果，船開出河套，已是夜色蒼茫，方位難辨，幸好船主人是土生土長，未入迷途。這時天氣大變，雷電交加，傾刻即是狂風暴雨，我倆已被雨水淋得像落湯雞般的狼狽樣子，真的又可笑又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