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同舟共濟 1

保衛大上海的抗日戰鬥已經在炮火隆隆聲中，早已佈下抗敵雄師陣腳。蘇州上空，也不斷有敵機侵襲，整個城廂都陷於恐怖與緊急的狀態中。以往逍遙自由悠悠享樂的氣氛現在都籠罩在憂傷恐怖中。見到的人都是緊張無措嚴肅的苦著臉。再也沒有閒情逸趣，坐在茶樓，泡杯龍井或烏龍，清談語趣。多數的茶館也已歇業。
所有的學校都停課疏散，承現一片慌亂，還有誰能來照應別人。消息傳來，都令人緊張恐懼。聽到警報，趕緊往防空洞裡鑽，要等警報解除聲嚮後才敢走出來再見天日。
其實那個簡陋的防空洞，只能防範流彈之類，真正的炸彈下是無力抗拒的，心理作用到是勝於一切，躲進了防空洞後的確像生命有了保障。誰都有這安全感的想法。能有機會躲的還算是幸運者。
校長顏先生，他沈著應變，指示疏散事宜。將圖書及製版印刷機器，過於笨重之物不便搬運的統統藏到早經準備的地下密室。珍貴之物則裝箱包扎。最主要的為一些易於破碎的大型石膏塑像，既大且重，搬運是最費心機。經過嚴密的思考，始作安妥的決定。搬到市郊離城區約三十多里南鄉同里鎮。那裡有熟識的人家，答應寄放，初步的按排是這樣的。
疏散的路線非常重要，要看當時敵人進攻的方向，它是沿著京滬線向前進，國軍是步步攔擊不讓敵人輕意得逞。我們以太湖為出發的第一站，再聽風聲前進，目的地是重慶。
首先是雇一隻運沙船，船身很大，有篷但沒有邊欄，原非載人用的，在船艙裡純以載石膏人像，沒有他人隨船，除兩名船夫之外即是我和新域兩人，隨船照顧。因為我和新域，都還是單身，沒有家室之纍。吃點苦是算不了什麼的。當時也只有咱們兩人年紀最輕，不畏懼什麼。
另外雇了兩隻太湖的遊艇，它小巧靈活，太平時候，是遊太湖的唯一交通工具，也是最豪華又舒適的享樂。那船完全是載幾個家眷，老幼均有，校長家就有三代，也有是兩代的。一共有眷屬六家，計有三十多人，組成一個大家庭，逃難的小集團，在校長的領導下出發。那時湖上是屬非常時期，到處都設有關卡，有軍警駐守。每隻行進的船隻均須經查詢之後才能離開向前航行。當時我們因為船上有一位軍訓教官的確佔了些便宜，，遇到關卡時只要揮揮旗，不用答話即可很快通過。那時的時間的掌握十分重要，能航行多些的路程，即可避免危險。我們是心急氣燥的希望行程愈快愈好，回過頭看看落在後面的船隻，十之八九都是逃難的，有點為他們擔憂，檢查者是不會顧及他們的安危繫於旦夕。也難怪，如不嚴格執行任務，讓敵人趁機混入，豈不是有誤軍機，所以只有忍著，耐性地等他放行。
這時太湖的大小船隻多是向著同一方向行馳，就看不到一隻船是反著方向行駛的，想必那時人們心目中只有一個去向，一個目的地。什麼地方是安全的，當然沒有猶預的，肯定是我政府所在地重慶了。可看出，那時全國上下是軍民一條心，一個目標，人人的腦海裡沒有一個是存有僥悻或是退縮之念頭，所以才會有最後的勝利。敵人放下武器，雖心有未甘，在敗戰的號聲響起後，只好服服貼貼放下那曾經殺害過我國無辜的老百姓的兇悍利器，空著手，赤著腳連成一隊隊垂頭喪氣的模樣，被迫分批地離開我國的土地。回過頭來細看，沿途不是受驚嚇，就是受阻撓。被扣留不予放行有之，也有遭低飛敵機機槍的掃射，命喪中途，真的慘絕人環。
穿過了太湖，轉入內河，較之安全，但船隻的進行十分緩慢。且有一度迷失方向，無風不能揚帆，全靠搖槳和竹桿推行。遇到荒灘平岸，船夫上岸背縴，這樣比一般的步行還要緩慢。每日走不到幾十里的路程。船裡沒有餐具，只能在遇到小市鎮時，得以購買一些熱食充飢。大人們還可多忍耐時刻，可是小孩是受不了那飢餓之苦，哭泣叫喊之聲在船艙中鬧成一片。有時半日遇不到可以購買食物的地方，那真的是難受又難熬。這是途中最為辛酸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