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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與「228劫難」擦身而過
2019/02/28 12:04:02瀏覽599|回應0|推薦8

我與「228劫難」擦身而過

我民國二十一年,生於台北市太原路。二歲多隨娘回福建省閩侯縣廷宅鄉,父親仍在日據台灣當三等庶民:「華僑」,台灣人當二等庶民,除非他戶籍改日本籍,即是「皇民化」才能攀上一等國民。

民國26年日本侵華戰爭爆發,兩岸首次「斷絕往來」,十來年,娘、我與台灣爸爸彼此失去聯絡。娘開始勤跑寺廟拜神求佛,保佑台灣夫君平安。

民國三十四年日本無條件投降,福州滿街瘋狂鞭炮滿天飛,到處人潮嘶喊:「日本投降啦!鬼子投降啦!」

娘由織布廠來木工店找當學徒的我,「好啊~好啊~去台灣找爸...」。哪是去找隨我吃幾碗就幾碗飯的「飯」啊。

一日,一月,一年...勝利的快樂遠我而去,「飯」又成「畫餅充飢」,吃不到嘍。

一天,十五歲的我,在木工店鋸木塊,店門外老闆娘叫:「廷錦你來,快叫爸爸...」。
爸爸不能隨便叫的,我看他穿,我沒見過的奇怪衣服(西裝領帶),不叫。
他問我:「你媽媽叫甚麼名子?」
「不知道!」族親都不叫女性芳名,只叫張氏林氏,或二嬸二審婆...
「傻子!」口氣倒是蠻疼愛的罵我。又問:「你爸叫甚麼名?」
「張冠雄!」我問他:「你認識他嗎?」
他摸摸我頭:「我叫張冠雄!帶路回家吧!」

唉唷~我的「飯啊」! 那是我一生最歡欣鼓舞:歷歷在目,久久不忘的日子。

37歲的爸好帥氣年輕,37歲的娘很蒼老,全鄉鄉親擠爆我家,要向爸詢他們在台灣親人。娘被擠旁邊去,成了緊張不自在的邊緣人...

幾天後,爸先回台北市...

娘於民國三十六年二月廿三日,帶我上船(我十六歲),去台灣找「飯」(父親)。

小時候沒吃過飽飯,都吃便宜臭霉米煮的稀稀落落水粥,我多舀一碗水粥,娘都會「抱歉口氣」勸我:「留一點下餐吃...」。
哭肚子餓,肚子餓痛時候,娘就安慰我,等太平了,去台灣找爸爸,「你要吃幾碗飯就幾碗飯...」。爸在我十幾歲前不重要,但爸等於是「飯」的時候,哪就非常非常的重要嘍。小時候常常想見未認識的爸,其實是想「飯」。

「228」時,我在台灣海峽險象環生中,船到基隆外海黑水溝,遇狂風巨浪,十幾天中,船埋入浪潮下,又翻騰衝上浪峰,船側木板被海浪衝破,滿艙海水,母親暈船乾嘔,卻拼死的奮不顧身,爬浪花,追拉我,救我,大家都被船艙裡浪花衝來衝去,像滾鍋裡的湯圓翻騰...。

怕死,被這樣折磨後,不餓也不怕死了,我只怕大魚像貓咬老鼠,又咬又放折磨的痛苦。

三月六日破爛船漂到廣東省汕頭市做難民,市政府幫我們聯絡濟助,上中興號貨輪,三月九日到基隆,轉台北建成區赤峰街41巷9號...

今天「228」,十六歲的孩子,已經八十八歲老翁,往事如夢如幻,茫茫...

( 創作散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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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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