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試試udn的表情符號裡，有多少「倒楣」的符號，哈，果然不少！）

這篇文章原名「小鎮醫生的叮嚀」，貼了幾天始終覺得怪怪的，決定改個名字。我要寫的明明是惜墨如金的醫生，他說的那幾句話哪裡算「叮嚀」啊！

「噁～～」我的喉頭不自主地來了個「嘔吐反射」，把那玩意兒推了出來，醫生手持著不鏽鋼壓舌棒，站在診療椅旁邊，等我放鬆。

我也很願意放鬆哪，醫生。可是，明明我剛剛才看見診所裡穿著粉紅色制服的小姐（真的不確定她們是不是護士，我坐了半天都沒幫我量血壓）把這一堆壓舌棒放進診療椅旁的推車時，既沒戴手套，也不是用消毒過的無菌托盤，而是光著手，光著手耶！抓了一把，直接往推車上放……；我的身體，本能地抗拒那東西啊！

唉，要不是週末要帶一場為期兩天的工作坊，我絕不會為了個感冒跑來看醫生的。我從吞嚥時的感覺「自我診斷」自己的喉頭大概是腫了，但醫生從開始就默默地翻看我的喉嚨、鼻子、耳朵，不時噴灑一點藥劑（唉，我這才想到，剛剛忘了觀察，他看完上一個病人之後這些噴頭有沒有換？）之後，又一語不發地回到桌上寫病歷，什麼都沒說。

對，你沒看錯，是用「寫」的。最近十年來，我看過的醫生不計其數，現在還真的很少遇到用「手」寫病歷的，多半用電腦霹哩啪啦一陣打字，然後傳輸給藥局／藥劑室。這位醫生默默地拿著原子筆寫著，仍然沒對我的病情說任何一句話。我突然想到，從剛剛開始，他只說過一句話，那就是：「哪裡不舒服？」——沒有主詞、也沒有受詞；回想起來，也沒有絲毫抑揚頓挫，語氣平淡得可以！

我已經坐在診療室觀察他看了兩個病人（沒錯，他讓小姐喚我進去，我被迫全程觀看他治療別的病人，想必也沒徵得前兩個病人的同意。我發現，在這裡主張「隱私」似乎有點可笑），他就是這樣，用低到幾乎聽不見的聲音跟病人交談。話說得極少，大多數的時間伏案寫字。我不經意地瞥見，這位小鎮醫生西裝褲底下穿的是一雙大拖鞋。雖然不是刺眼的「藍白拖」，但不折不扣是雙拖鞋，像你在路邊攤吃「黑白切」的時候，老闆腳上的那一雙。

眼看著他要像打發前一個病人那樣、寫完病歷就叫我出去，我抓緊時間，指著喉頭問了一句：「是發炎了吧？」（瞧！沒有主詞的說話方式會傳染的～）醫生連頭都沒抬起來，嘴裡咕噥著：「嗯，ΔΔ發炎了。」我真的沒聽清楚，那 ΔΔ 是「咽喉」還是「喉頭」，但一定不是三個字的「扁桃腺」。哎，我說醫生哪，你也太惜墨如金了吧？病人最關心的就是自己生了什麼病、如何治療，你好歹說兩句讓病人安心嘛！

從剛剛到現在，這位醫生就像生產線的作業員一樣，動作精準地操作著器械，絲毫不關心他診療的對象是誰。他沒有詢問我的病史，不在意我是否對什麼藥物過敏，沒量血壓、沒量體重（好計算藥物劑量），連聽診器都沒靠近我的胸口、聽聽我的肺有沒有雜音……，喝！我來「扮演」醫生可能還比他像個三分哩！

忍著喉頭的疼痛，我豁出去了，追問著：「星期六之前能好嗎？」醫生瞄了我一眼，姿勢沒變，也沒有回答。好吧，我知道這有點強人所難，人家只想聽幾句安慰的話嘛！又不是要他預測未來，不能隨便說個模稜兩可的話（「多休息一定會好一點」之類的）讓病人好過一些嗎？看看醫生沈默依舊，我沒話找話：「開了幾天的藥？」（其實待會兒看到藥袋就知道了，可我就是故意要醫生講話）醫生終於無奈地回答：「三天。」

離開診間前，這位年齡與我相仿的小鎮醫生第一次抬眼看了我，淡淡地說了句：「你啊，你要放‧輕‧鬆。」吼～我好不容易跟朋友打聽了半天，找了此地最受歡迎的耳鼻喉科醫生，就得到這句話？真是＠＃＄％︿＆＊！

呵，小鎮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