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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場腦力與體力繃緊的採訪仗
2009/09/12 18:20:13瀏覽377|回應0|推薦0

高雄縣林保光

由高雄市調職到高雄縣未滿一年,加上調整過採訪區域,為了儘早熟悉責任區域,除了春節假期,九個月來不曾連休超過三天,特休假只能偶而「點綴」在兩次的例休日之間,暫時讓腦袋瓜放空。

 

念幼稚園的兒子九月上小學,暑假的願望是去小人國玩,趁著開學前,第一次請連休四天,計畫八月六日至九日來趟父子的首次長途旅遊,也好實現兒子的願望。

 

怎料計畫總趕不及變化,六日才到彰化,颱風警報就發布;到台中過夜的晚上,風嘯雨強,心中直嘀咕「可別出現災害」,但積水淹入汽車旅館,隔天一早,為了安全起見,只好匆匆趕回高雄,第一趟的父子之旅也泡湯。

 

沒想到,明明氣象預報莫拉克颱風撲向北台灣,南台灣卻受創嚴重。八日上午召集人王姊擔心災害嚴重,通知銷假上班,看天氣如此,二話不說,立刻揹起電腦,趕去鳳山就崗,聽高屏溪水位上漲,林園淹大水,大寮一名婦人被暴漲的溪水沖走,冒雨涉水到溪邊河堤,一名七十五歲的老人直呼「從小也沒看過水這麼高」、「這下害呀」。

 

真被這位老人說中,九日凌晨獲悉雙園大橋被大水沖斷,可能有人墜溪,夜裡摸黑看不見溪水暴漲的情形,天亮後才知道簡直是高屏大橋斷橋的翻版。

 

全天忙著採訪斷橋,直想這是從民國七十五年出道採訪高雄壽山三五六高地崩山以來,是自己主跑的路線最嚴重的災害,神經開始緊繃,心念一轉,想到下游已是如此,上游還得了?

 

果然,上游山區災情一一傳出,十日連兩天駐守災害應變中心,見應變中心的大看板,竟只是無聲播著四家新聞台的電視布幕,所有人盯著布幕看災情,一一九值勤員電話接不完,災況也無法全盤掌控,要瞭解災情只能靠一面聽值勤員接聽電話內容,自己手抄硬記、判斷災情,再回報辦公室,尤其上午得邊聽、邊查證災情,還得發稿子供晚報,腦筋都快「拉」斷。

 

十二日凌晨辦公室開完會,接到的任務是到自己從沒去過的小林,還得供稿給晚報。沒多少時間準備裝備,也沒商家賣裝備,只好到超商買一罐礦泉水、幾包乾糧和地圖,來不及多看小孩一眼,帶著電腦就衝往美濃,好跟上特搜隊進災區。

 

開車的路上,不知道要去的地方在那裡?也不知道那裡還有沒有堰塞湖會潰堤?如果進得去,出得來嗎?如果進得去,來得及用電話報稿給晚報嗎?如果同事忙,日報又要怎麼發稿......,一堆問號,卻沒有人可以給答案,只好打電話挖起家人,像交代遺言似的,說報社幫我投保一千萬元,請家人幫忙照顧我的小孩。

 

特搜隊剛要出發時,我的一隻球鞋鞋底卻不爭氣地突然張開口,踩著一開一合的鞋,仍跟著特搜隊由甲仙進關山,在甲仙偶爾還可撥通行動電話,心想只要有機會撥通電話,就有傳稿、報稿的機會,硬是揹著電腦進山。

 

沒想到開嘴的鞋底撐不住掉了,踩在泥濘又陡峭的山路,滑來滑去,稍一閃神,可能就往谷底滑。特搜隊員問我「你這樣還能再走嗎?」自知要是沒進去,沒法對報社交代,這將是體力考驗的開始。

 

禍不單行,不久另隻鞋底又掉了,「完了!」愈走愈吃力,只到關山,就快喘不過氣,跟不上特搜隊的腳步,癱坐在山路邊,要往小林還有幾公里,被路過的關山村民勸回,總留下許多遺憾。

 

十三日轉赴六龜,轎車進不了滿是泥漿的隧道,停在新威,走到隧道口,攔搭到軍方四支部副指揮官的四輪傳動車到鄉公所,運氣算不錯。

 

中午傳出荖濃溪上游堰塞潰堤,鄉公所要居民撤離。當居民正要撤離,往安全地方躲,幹記者的卻得往危險處鑽;儘管消防隊員直勸別過去,心裡直想昨天沒進到小林都已抱憾了,再沒拍到奔騰大水,等於沒來過,還是跑到溪邊拍照,大不了到時候再和大水賽跑。只不過,這次潰堤流到六龜水並沒萬馬奔騰的樣子。

 

直到廿三日在應變中心得知,台廿線南橫公路可通四輪傳動車到桃源鄉高中村,廿四日再度出發,攻向沒人報導過的高中村。告訴自己「這次一定要成功」;從甲仙到高中,轎車上不了,大約廿多公里路,走一段路、攔一段便車,沿途攔搭送焊接乙炔的工程車、送物資的捍馬車、中華佛寺協會的車,步行不知多少公里,尤在從寶來到高中的路上,橋全斷,只能走河床便道,穿過便道,路邊處處是土石崩落後的山壁。

 

這一路沒車、沒人,只有自己一人,擔心沒命就沒新聞,緊盯望著山壁走,到達高中村最北邊塔拉拉魯芙斷橋。這次沒遺憾,總算帶回塔羅留溪「魚的故鄉」保育區全淹沒在土石下的消息。

 

這次成功比起其他更辛勞的同仁,並不算什麼,不過,總得對得起讀者、對得起工作、對得起自己。災變輸掉不少家庭、人命,把事實呈在讀者眼前、記下災變、寫出人謀不臧,卻是記者的天職。

 

( 時事評論公共議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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