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鼠說牠不想再挖地洞了,黑人說他不想再暗沈了,小鬼說祂不想再夜遊了;你咧,你說,你走脫的魂啊、靈啊想找回,你失去的身命、慧命想要回。這……,可能嗎?是先天,還是後設;是習慣,還是想當然耳;是意願,還是一杯酒、一個鴻門的擺設;是情志,還是誤會太多,那造化果然也會出錯?總有尷尬之處,總有糊掉的地方;總有沒法敦促的來人,總有不能證驗的自己。茶母、畫師、浣衣女、剪刀手,沒能對「作死」的:就是這條路、那條胡同,就是這聲響、那聲鑼,就是這時差、那漏刻,就是……,有著什麼「昨夜西風凋碧樹」後的修飾。祇能,把入了泥,把殘敗的花葉,重新收拾起;祇能,用拭劍的紙、考古的刷,摩娑它、照拂它。看它,如何地,在曾經是怎樣的日子裡,按著怎樣的結構、程序;或乃,命意、倫理,有著所謂的自己,從而,支持它自己。滿地堆積之前,如果,尚有一個:「憔悴損」的基調、節奏、紋理,或者,用以申述的所謂緣起、經驗、過去;那麼,觀者如你,祇能暫居堂下,先一個躬身,然後一個揖。儘可能,噤聲,最好沒那聲息;儘可能,肅穆,唯是莊重之情。任何發想、發用,任何衝動、行動,請流放到大鳥飛不到、十二道金牌喚不回的無何有之島上。如果,你最終還……願意有這想法:人,是個別的,是差異的,各有其思想、情意,乃至,不足為外人道的地方;那麼,請勿勉強置入行銷,請勿過度為人籌算。刀子、繩子俱在,唯欠什麼?答案,不走亭林路線;正解,在哪裡?在你的對面;你現在,正有以待之的那個人身上。向來,你以為你知道這個人、那個人;然你不知道,他才是他人生的專家。刀、繩何用?按下身子來,靜靜地,讓刀和繩,自己說話。……
註:顧亭林:「萬事有不平,爾何空自苦;長將一寸身,銜木到终古。我願平東海,身沉心不改。大海無平期,我心無绝時。嗚呼!君不见西山銜木眾鳥多,鵲來燕去自成窠!」(〈精衛〉)清廷令出仕,拒之,「刀繩俱在,毋速我死。」「七十老翁何所求?正欠一死。」(《亭林文集•卷三》);晚年隱,不忘其志,「秦人慕經學,重處士,持清議,實他邦所少,而華陰綰轂關河之口,雖足不出户,而能見天下之人,聞天下之事。一旦有警,入山守險,不過十里之遥。若志在四方,則一出關門,亦有建瓴之勢。」(《清史稿•儒林列傳•顧炎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