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 《蘿蔔乾》 【十四 人心】- (7)      編著

少剛還在想著老崔這話，取了心出來，當然是不活了，心裡一陣痛快。
老崔深深一揖，拜別了少剛，隨即翻身上馬，一人一騎，馬蹄輕響，如同他來時般的瀟灑，獨自離開了陳宅。

聽到了馬蹄聲，宅子裡的人紛紛走出來，全都聚在前院，望著崔叔那蒼老的背影在迷濛晨霧中漸漸隱去。
綺梅問道：「哦？老崔他要走了嗎？」

「是啊！剛剛突然跟我告別的，他說沒告訴大家，怕會哭出來……」少剛照著崔叔的話說著。
婉玉手裡抱著心柔，說道：「是嗎？老崔他也會哭啊！這還真是從來沒看見過。」
少剛轉過身子，望著綺梅與婷兒，正色說道：「老崔他最後還說，那馬福地的心……已經被他取了出來！」

「啊！是真的嗎？太好了，這個惡人的心……」綺梅不禁大聲喊出，呼吸漸漸急促，鼻頭一酸，紅了眼眶，就要流淚。

婉玉好奇問著：「是嗎？老崔怎麼這麼厲害？什麼時候的事情啊？這會是真的嗎？」婉玉昨晚並未在廚房聽著老崔所說的故事，尚不知道此人有此能耐。
少剛轉向阿傻，問道：「阿傻！你知道你乾爹是什麼時候出去跟人家打架的嗎？是白天的事，還是晚上的事？」

不過才昨日的事，阿傻卻仰起頭，想了片刻，才說：「好像是昨天的這時候，是白天，還是晚上？咦？本來還是天黑，打完以後才天亮……乾爹叫我等他受傷的，可惜乾爹他沒有受傷……」

大家都瞪大了雙眼，全部圍過來，聽著阿傻說這事，卻聽得他說什麼「可惜乾爹他沒有受傷……」真是不知所云，綺梅急著問阿傻：「你乾爹真的取了那姓馬的心嗎？」
阿傻卻回答：「嗯……那個人好像是姓馬的，乾爹挖出了他的這裡……動作很快的，血都噴了出來，這裡是心嗎？這不是胸嗎？」說著伸手去碰身旁婷兒的胸前。

綺梅挽了婷兒的手，憤憤說道：「這姓馬的禽獸也害死了妳爹娘，又害了我……我真恨不得剝了他的皮，吃了他的心……哼！」
婷兒點點頭，卻忽然想起一事，不禁睜大了眼，伸手拍著自己胸前，連忙問阿傻：「你看到乾爹挖出了他的這裡……然後呢？後來乾爹把那個……拿去哪兒了？」
阿傻只說：「然後用葉子包了起來，後來……我就不知道了……」

婷兒用手摀了嘴，驚聲說道：「那……應該就是在廚房了吧！」
這話讓綺梅與少剛也都摀起嘴：「啊！」齊聲叫了出來，婉玉不懂，仍在一旁問著：「怎麼了？什麼東西在廚房？」

「這……我想……妳別知道也好。」少剛如此說。
綺梅仍是憤恨不平，轉頭就往廚房快步走去，要找昨晚那盤東西。

老崔看似豪邁，就這麼匆匆走了，卻是孤心難掩真情，此時人在馬上，一手摸到懷裡壓扁的兩塊金條，腦中浮現出陳老爺與大少爺的面孔，任他咬緊牙根也耐不住陣陣襲來的悲傷不捨，心想反正這鄉間路上又沒人會瞧見他，乾脆讓淚水盡情狂流，也不伸手去擦了。
曉風徐徐，迎面而來，吹得頰上淚痕有些冰涼，老崔喃喃罵著自己：「沒想到老了之後，眼睛卻更不聽話……」

老崔這麼一路騎到新竹市區，阿玫已經等在原來客店的對街，原來她一大早就坐著阿猴的牛車先過來了，老崔才下馬，阿玫就擠靠過來，貼在他耳邊說：「貴哥哥，奇怪！什麼動靜也沒有，他們也還沒退房。」

老崔眼睛一轉，說道：「是嗎？那房裡肯定是空空無人，已經走了……」
阿玫卻是不以為然，問道：「是嗎？」
老崔瞪了她一眼，挑眉說道：「妳若不相信，我們翻進去探探看。」
阿玫一臉歡欣，笑道：「好啊！好啊！我們一起，好像以前一樣……那麼來打賭好了，若裡頭還有人，你便輸了，得依我一件事。」
老崔卻冷冷說道：「哼！我看妳又輸定了！」

兩人就這麼偷偷進到這客店，在錢家人那幾間房探著，果然房裡已經沒人，裡頭不知被誰搜過了，甚是凌亂。

老崔低聲說著：「嘿嘿！我就說房裡肯定是空空無人，已經走了……」
兩人來到最後一間房，阿玫一進去，驚道：「你輸了，這裡有一人！」
老崔趕緊跟過去，看到一人側躺在地，竟是阿狗倒在自己血泊之中，阿玫說著：「這人喉頭上中了一劍，看來像是趙劍殺的……身上衣袋被割開，值錢的東西被搶走，姓趙的那三個人拿不到錢，先回來搜了他們每個房間，這人留守在這，只能被他們殺了。」

老崔點點頭說：「看來是如此，所以我說都走了，空空無人，沒錯吧！我們也快走了……妳就依我的話，騎我的馬回去，好好待在陳家了！」

阿玫嘟起嘴，嗔道：「死人也算是人，這房間裡頭既然還有個死人，怎會是空空無人，是你賭輸了，老規矩，你可要依我話，做一件事。」
老崔一怔，瞠目叫道：「啊？還有這樣的事啊？」

「當然！願賭服輸，我要你多留一天在這陪我，晚上再幫我揉揉背，明日再坐火車回去。」阿玫這麼說著，臉上甚是得意。

《蘿蔔乾》【十四 人心】- (6) ----- 《蘿蔔乾》【十四 人心】- (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