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 《蘿蔔乾》 【十四 人心】- (4)    編著

婷兒拉開板凳，又去取了碗筷，綺梅便在婷兒身旁的位置坐下，舉起筷子嚐了一塊，直直點頭，再嚐了一塊，才鬆了眉頭，側著頭頸說道：「這嚐起來很不錯的！是什麼肉我卻……吃不出來。」

少剛說道：「是豬心肉，我也覺得好吃。」老崔未說話，只是自個兒又飲了一杯，然後拿起刀子，再片開幾塊肉條。
刀柄末端一個虎頭，面目崢嶸，猶如鬼臉。
綺梅見了這短刀，好奇問：「這刀刃邊緣青光閃閃，刀柄鬼頭真嚇人，看起來不像是切菜用的。」

老崔回答：「啊！這是一個叫王三的人所用的虎頭短刀，王三是個使短刀的高手，步伐要迅捷無倫，才能欺近敵人周身之內，我會使短刀，也是跟王三學的了……」一邊說著，一邊拿著乾布，擦淨了這刀。
少剛與大哥雖然跟老崔學過長刀、短刀使法，然而這些故事老崔過去皆未曾提起過，另方面，少剛也對世間各種神奇事物都十分感興趣，便好奇問了：「崔叔，那王三可是您師父嗎？我又要……怎麼去練，步伐才能如此迅捷無倫呢？」

老崔道：「喔……基本的蹲馬、拉筋……我過去都逼你跟大少爺練過，下盤要夠力，又要能伸展得開，這是一定要的……」

少剛臉上突現難色，說道：「是嗎？還是蹲馬與拉筋啊……」蹲馬步極耗腿部肌力，得日積月累，方能越蹲越久，拉筋也是要漸漸伸展，無法一步到位，少剛過去總是蹲不到兩分鐘便撐不下去，現在想到，似乎腿上筋肉又感覺酸疼起來。

老崔見了少剛這表情，稍稍搖搖頭，說道：「沒有什麼功夫是好練的，不過練筋骨之外，還要能以氣運勁才撐得久，這練氣功夫最好從少時就開始練起，更要心無旁騖，你們那時都已經有些年紀了，那阿傻……那乾兒子，我曾經教過他一些，讓他自已活血去瘀，也強身健體，別老是弄傷自己，他傻傻練著，也不知偷懶，倒是小有成就。」

少剛不好意思說道：「啊！崔叔說的偷懶，應該就是指我了……難怪阿傻他如此能打，這也是跟練氣的功夫有關嗎？」
老崔緩緩點頭，又說道：「不過我沒教過他任何對打招式，阿傻演示給我看過，那大概都是他看了別人做，自己跟著學來的。」

「乾爹，女人也能練這樣的功夫嗎？」婷兒突然問了這麼一句。
綺梅瞪大了眼，對婷兒訓道：「婷兒！妳也想這般跟人動刀動劍啊？」

婷兒低著頭，垂下了睫毛眨著，細聲說道：「我也不知道……我只是覺得，若是能像阿傻那樣，就不會受人欺負了。」
老崔只說道：「這練氣的內功走在體內，不似練筋骨的外功能看得見，妳若練岔了氣，看不出來，萬一走火入魔，那就糟了！」

婷兒抬起頭，朱唇微張：「喔……」低吟一聲，似乎有些失望。
老崔見了婷兒這神情，才又說道：「不過女人當然也是可以練功夫的，阿玫她父親是使長劍的能手，阿玫使起劍來也是十分狠辣，日後……她若在指點著阿傻招式時，妳……」這話還沒說完，綺梅就握住婷兒的手，猛搖著頭，老崔便沒再說下去，自個兒端起酒杯，一口喝乾了，婷兒縮了手回來，又幫乾爹斟滿酒。
綺梅趕緊問道：「崔叔，你刀子的事還沒說完，王三是您師父嗎？」

老崔握著這刀柄，說道：「王三一直說不是我師父，他教了我使短刀的法子，卻說我跟他運氣發勁的方式不同……」老崔說著目光漸漸低下來，聲音也小了，雙眼凝視桌上滿杯酒水，上頭映射出油燈火光。

這火光微微晃動，老崔想起過往舊事，拿起杯子，啜了一下，續道：「我也是後來到了軍隊裡才遇到他的，軍隊裡每個人一餐都拿到兩個饅頭，王三吃得多，我吃得比較少，每次多出的半個饅頭便給了他，漸漸他才跟我話多起來，帶著我在他身邊，又教了我許多事……」

老崔他似乎喝足了酒，這話興一起，嘴巴停不下來了，酒杯拿在手裡轉著，低頭說道：「有一次打輸撤退時，我的腳絆了一下，跌趴在地，後頭槍聲不斷，大家自個兒逃著，王三卻把槍一丟，跑過來扛起我，就奔在槍林彈雨裡，把我救了回去，眾人看到都起了喝采，連追來的人見這般都射他不死，也有人歡呼起來，槍聲都停了。」

「但是敵營裡那帶頭軍官哪能看著自己的士兵如此浮動，向前一站，又是爹又是娘的，罵了起來……王三這一奔，起了興頭，腳不能再停，見對方不開火，那軍官卻是這般惡言辱人，把我放下之後，竟又跳出，直奔過去，對方看見王三連槍也沒帶，自己一人就敢過來，大聲鼓譟起來，那帶頭軍官抽出了軍刀，架勢一擺，等王三一到，就要砍下。」

「不料這王三手裡一翻，亮出了這刀，只見他手腕急轉，刀柄一挑，那人的心就這麼直接飛了出來，在地上跳著，王三手一抄，快步躍出，將那血淋淋的東西接在手上，又快步奔了回來，那軍官竟然還能跨出幾步，想把自己的心要回。敵方雖然有人開槍，但看到了這一景……真是讓人了解到什麼叫膽顫心驚……大夥兒見到了這事，就感覺自己的心似乎也像那軍官的心一般，飛了出來，蹦蹦不停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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