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才沒多久前，曾來探視過力兒他們，但那已是三年前的往事了。

過去短短三年，他們生活周邊，有過一些變化，雖不是人事全非，但有的已成為無法改變的追憶。

除了他的商業活動不說，就他夫婦與兩個女兒組成的小家庭，我就感覺到有些不同，或許再等到孩子上大學後，更將大不相同。

我們有個朋友說，她不喜歡去美國的原因是，有次去探視她女兒，女兒夫婦都上班，因她來，沒把兒子送去褓母家。

她外孫才三歲，對她很陌生，整個上午不跟她說話，中午女兒不放心回家；她外孫立刻用幼稚的英語，悄悄對他母親打小報告說，那個陌生的老女人，曾經打開我們的冰箱好幾次，還沖泡咖啡喝吔。

更有甚者，有位英國的女僑領，在紐約購買一戶，超過一百萬美元的高級公寓給她單身女兒住，她女兒養有一隻小狗，名叫瑪麗。

有次她去紐約看她女兒，那天晚上她下廚作晚餐，她女兒正在減肥期間，這個不吃，那個不吃，所以除了燙青菜和沙拉外，她就選了前天，母女一起購買回來，比雞腿還肥大點，又是貴一點的鴨腿做自己的晚餐主菜，哪知道女兒回家後，非常的不高興，問她媽為什麼不吃雞腿，因那肥大的鴨腿是瑪麗最愛的。

我們沒有類似這樣天方夜潭的問題，但過去兩個孫女常跟我玩，王子與小公主、漫遊太空及襲擊惡人島等遊戲，對現在上國中二年級與小學畢業班的兩個大女孩，再也不會有興趣的遊戲了。

三年以前，她們還會搶著要我，分別把她們拋到空中，或把她們遠遠地丟進床上，或拉著她們的雙手，兩腳懸空旋轉，現在她們已經長大成人，已經沒這種興趣，我也沒有氣力抱得起她們，往空中拋上去了，或許她們兩個合力，倒可把我拋上空中呢！

還有她們常會在睡前跑來，躺在我身邊看書，或著閒聊，現在她們已瘋迷著電腦，及DVD影劇，打字與看英文書都遠比我快得多，使用MSN通訊，都得等我慢慢打字，這些與孫女們玩耍的過去，已經完全成為一種歷史的追憶，不會再發生了。

小孫女飛燕前天下課後，突來到我房間造訪，嘻嘻哈哈，一臉刁鑽精靈，彷彿又有什麼詭計，要來捉弄我。

先是躺在我的床鋪上，輾轉著全身，以前則是把它當著彈簧床，不停的跳上跳下，現在長大了，只問我說，床還滿舒服的，你喜歡嗎？我喜歡軟一點的，這床實在太硬了！

我告訴她，老人喜愛硬點的，避免背部受傷。

她很認真地望著我問，為什麼？

很多醫師這樣說。

終於提到主題，問我為什麼要回台北去，並且有點詭異地說，有個人會很慘，很難過吔。

這小丫頭一向鬼靈精，樂觀大方，善觀大人的臉色，整天除睡覺以外，沒有一分鐘安寧的。

我先告訴她，我是台灣人，不回台灣，要回哪裡去？

她似懂非懂地說，你不要回去，就留在這兒跟我們一起住嘛！

我面有難色，顧左右而言他，問她若我回去，誰會很難過呢？

她笑笑說，你猜啊？

我鄭重其事，裝著苦思的樣子，皺起眉頭，歪著頭，不言不語，好像在思索的樣子。

她的問題，教我想到力兒幾個月來，只要湊得出時間，就陪我去爬山，從開始往返一小時的路程，到後來的三個多小時，並想及有一天回台灣，一塊兒登上玉山。

他知道我開始學拍照，正在瘋狂的風頭，就很有耐性地等待我拍照攝影，或努力地尋覓適合拍照的登山區，更從網路尋找到拍攝舊金山夜景之旅，代我報名與開車，接送我去舊金山參加，讓我感動。

前幾天，他有感而發，過去他常去慢跑，每周的跑步距離沒有爬山走路的三分之一，但速度快一點，以後就沒有爬山伴了。

力兒雖然說到我回去後，沒有爬山的同伴時，有點失落感，但不相信他會跟小孫女講啊，這個小不點怎麼會這樣問呢？

其實我這次來到加州後，心中有點傷感，因力兒沒有以前的意氣風發，英氣勃勃的氣勢，這也許是遠比以前成熟世故的關係，也可能在商場磨練的結果，也可能如其所說，信了神以後的成就。

我故意裝著恍然大悟，手指著飛燕，回答說，妳。

飛燕嘻嘻哈哈，搖搖她的小手說，不對，不對，再猜一次看。

妳姐姐，這次對了吧！

不，不對，是你的兒子，我的爸爸。你回台灣去，誰會陪他去爬山呢？他不是又要慘兮兮，每個週末留在家，看那永遠看不完的電視節目？

妳可以陪她去騎腳踏車呀！

媽媽不會騎，我跟姐姐都很忙，又要去學芭蕾舞，所以沒人會陪他去爬山，或去野外騎腳踏車的。我們都不陪他，這不很可憐嗎？

也許不會那麼壞吧！他可以去慢跑，他可以去…

你不知道，自從你們開始去爬山以後，我看他每次回來都很開心，
還會對你拍攝的影像評頭論足，不是嗎？

我點點頭，嗯了一聲。

這就不像十歲的女孩講的話啦，我想是力兒為了使我高興，找地方，陪我去拍照，也使大家參與，也許有點他也從中得到樂趣。

飛燕，妳們放假可以來台灣找我啊！那麼妳爸爸不就可以跟我去爬山啦，我也會再來看妳們，對不對？

真的，我心中也有點捨不得離開，很想留下來享受天倫之樂，但現實生活上，並非事事能稱心如意，這不就是人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