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坐公車回家的途中，聽到站在我前面，兩個打扮正點的年輕職業婦女，聊到養狗的種種意見時，叫我滿懷忿忿不平，但也同情她們的生活艱苦，和同意她們對富裕養狗人家的一些批評。

其中站在我右邊，個子不高，微胖，但皮膚白皙，留著長頭髮的，嘆口氣，哀怨地說，自大學畢業，結婚以來，我們兩人五年來如一日，每天日出而作，都從清晨六點多起床，就趕去上班，回到家大多已是天黑的下午七點半；如此努力，省吃儉用，也不敢生小孩，每天唯一的娛樂所看的還是已忘掉誰不要，送給我們的真空管電視機，然而兩人拼命儲蓄的結果，也不過只存有購買台北一棟二十多坪房子，自備款的尾數；啊，什麼時候，才能出頭天，依照我們的理想，能有個自己的家，生個寶寶，安定過活？

說的也是。瘦長，也是留著長髮的同伴，輕聲，疾快地回答。又以右手埒著一把垂下額頭的髮絲說，我們家附近的豪華大樓的住戶，別說五年的儲蓄，如非中了彩券或什麼天掉下來的錢財，我們十年也湊不到自備款的。

他們進出大樓，跟我們年齡差不多的子女，大都也開進口車，平常彷彿無所事事，只有打扮的花枝招展，晚間才出門應酬。

對，我也看過許多類似的啃老族，白天睡到中午才起床，下午穿著短到不能再短，包著屁股的熱褲，上身穿著無袖上衣，露著事業線，牽條外國小狗，悠閒地出來溜狗。另一個婦女有點嫉妒地說。

她的高瘦朋友立刻回答說，養狗也沒什麼不好，只是有些悄悄讓小狗到處便溺，公然污染環境，沒有公德心。

有一次我回家稍稍晚一點，看不清路況，就倒楣地踩過狗屎，回家為了清洗髒物，浪費了好多時間，整晚都不舒服，第二天去上班的路上，那股狗屎的臭味，仍舊留在我身上左右；很少數好一點的養狗人家，會準備好塑膠袋，服侍她們祖宗似的，沿路等待收拾小狗便溺。

我真懷疑，她們會不會對她們的父母或祖父母也會那樣的孝順。

說到養狗人家，我也有些意見：她們有錢人，口口聲聲說，有錢錯了嗎？一條名種的狗狗花費不貲，還帶牠們去吃一頓牛排餐要一千多，每週進去一次美容院，洗澡整容，也得花個千把塊；看看我們這樣辛辛苦苦工作，真有點人不如狗。

可惡，那些蛋頭政客只會欺負我們勞動者和窮人，還要打我們的主意，要課我們一文一文節省下來，存在銀行滋生的利息，收啥健保稅，十幾年來的凍薪，已經天怒人怨，他們還自我感覺良好。另一個女伴也有點憤憤不平地說。

聽到這裡，我陷入沉思中，也聽不到她們繼續講些什麼，當我要下車時，她們已先我了。

我們並不是富貴人家，跟William那隻小狗，相依為命已經多年，如果沒有小狗，我們將會度日如年。

記得二十多年前，剛搬到台北時就想買棟房子，但也不知道如何辦貸款，時機一過，雖然努力的賺錢，永遠趕不上房價的飆漲，到現在還租間舊公寓的頂樓住。

老伴因車禍去世的半年前，也是小妞出生前兩個月，某個天冷夜黑的夜晚，老伴因想多賺點錢，二十幾小時不眠不休，開完計程車，回家倒頭就睡得不省人事；我也因身懷六甲，又在理髮廳，工作了十一個小時，而疲憊不堪，那夜也睡得很沉。偏偏就在那晚，小偷從我們在修房子，沒人住的巷口空屋，來到我們的屋頂，再下來，進入我們的房間裡，把老伴擺在桌上的一串鑰匙偷走，下樓再把老伴停在巷子的計程車偷走。

自此而後，我一個人在家時，只要有任何風吹草動，都令我膽顫心驚，無法入眠。

老伴因車禍離開我們以後，我跟小妞更是戰戰競競，不能心安，平靜的過日子。

理髮廳的一位好心的客人，知道我們的情況後，送來William給我們，我們開始相依為命，也成為養狗人家，為了保命養這麼一條狗，應該沒有什麼錯吧！

不過，今天聽了車上兩位乘客的對話，我們養狗的人應該特別警惕，有關環保清潔，以及影響到別人的安全和不便等問題上，不能掉以輕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