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在得知自己得了重症，經過了庫布勒羅斯醫師(Dr. Elizabeth Kubler Ross)說的「否認-->憤怒-->討價還價-->消沉-->接受」五個階段的精神狀態之後，自怨自艾、把自己完全與社會隔絕，或怨天尤人、將環境鬧得天翻地覆而令人聞聲卻步。莫瑞史瓦茲(Morrie Schwartz)卻是個例外。

本來在大學教授社會心理學的莫瑞於1995年數度在泰德卡勃(Ted Kopple)美國廣播公司(ABC)的全美電視節目「夜線」(Nightline)受訪，公開談論他被診斷得了「漸凍人」(ALS - Lou Gehrig's Disease)的不治之症之後的心路歷程，希望藉由電子媒體喚起大家對生命與死亡的重新認識，因為他一直就有「唯有學會如何面對死亡，才能懂得如何生活得有意義；也唯有學會如何生活得有意義，才能懂得如何面對死亡」的信念。1997年，他以前的學生、名體育記者米奇阿本(Mitch Albom)寫了《最後14堂星期二的課》，記述他與莫瑞十四個禮拜之間對生命各層面種種問題的對談，特別是記載老師對這些事情的心得與看法，以及他與絕症「相處」的各種做法。該書發行後，高居暢銷書排行榜第一名，歷久不衰。在這之前，莫瑞已先後以筆錄及口述的方式，完成了於他死後出版(1996年)的Morrie：In His Own Words (中譯本叫《墨瑞的11則心靈箴言》)。

這本莫瑞自己的經驗之談分成兩個部分：「認識自己的現況」，和「達到自己希求的境界」。前者奉勸得了不治之症者要學會接受自己病體的極限、處理自己頹喪的心境、哀痛自己失落的一切、接受本身的現況、和緬懷過去的時光；後者鼓勵大家要保持積極的態度、寬待自己、繼續與他人交往、處理本身的感情與心境、發展靈性的依託、和誠實面對死亡等。在短短的一百八十幾頁當中，一向樂觀進取的莫瑞誠懇、坦白、無私地分享了他自己在那極端黯淡、絕望的生活中，如何處理自己軀體的各種痛苦與急遽惡化的病情、如何保持自己心靈上的平安與腦筋的清醒。他坦然的態度、細膩的感受、敏銳的觀察和真摯的叮嚀充滿全書。更重要的，他是一個非常正面的智者。譬如說，他要大家在為自己失去軀體方面的能力哭泣之後，應該感恩自己身體尚有某些功能、自己還有一些日子好活；他也要病人開放心胸去接受週遭家人、親朋的關切，但是，另一方面也要向他們清楚地表達自己的需求、卻不將之強加諸於他們身上。他自己努力把每個僅剩的日子過得慈悲、安祥、有意義，就像「在辦一個充滿歡欣的生前告別式一樣」(為本書寫引言的保羅索門的話)；同時，他也以自己的經驗作榜樣，鼓勵與他同一處境的人全力活出不會後悔的人生。

一般說來，這本書是寫給病入膏肓、正面對死神召喚者的，但是，為一般願意以「正視死亡而計畫人生」的人來說，也是一本必讀的好書。因為惟有真正了解死亡或認識面對死亡威脅的心境時，我們才能更珍惜生命、不會虛度短暫的一生。聽到垂死的他說：「對於建立新友誼、或連繫老朋友，永遠都不會嫌遲；對於努力去做自己想做的人、活出自己想活的人生，也是如此」，我們應該會禁不住地鼓勵自己把握時間、善渡生命，以便將來彌留之際，可以驕傲地告訴自己：我的確遵照莫瑞的話努力去做了；我沒有白活！

也許因為我曾經陪伴過幾位在生命最後階段的舊同事和親人、目睹他們的掙扎，也許也因為我現在有機會在安寧病房服務、參與了許多臨終病人面對死亡的情景，更也許因為我在下意識中已在為自己的將來作準備，我對身處生命末期的心境特別感到興趣，因此對這方面的好書籍也就更加愛不忍釋手。這本莫瑞以11則箴言的現身說法，字字珠璣，全書讀來，令人感動非凡。

有句我在一所安寧之家偶然看到、而特別喜歡的話：「如果我們不能在生命中增加時日，那就在時日中增加生命吧！(If we can’t add days to life, let’s add life to days)」。莫瑞不僅在他自己所剩無幾的時日中增加了不少多采多姿的生命，他也希望別人有此福分與智慧。

莫瑞於1995年11月4日去世，但是他給後人的影響和鼓勵將隨著他的談話與著作永垂不朽！

(本文之"濃縮版"曾刊載於十二月九日加西版"世界日報")

延伸閱讀: http://blog.udn.com/chsu43/1963284

(莫瑞與泰德卡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