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 

  天快亮了，自清晨三點半的悶熱中醒來之後，再也無法入睡，思緒陪著我在黑夜中散步，再過幾個小時，就是黎明。

   我又躲進用文字堆疊而成的小屋中獨語喃喃，度過想你的思念煎熬。

  拿起昨天出版社親手交給我剛出爐的《愚人節說再見》翻譯初稿，那是即將在四月出版的新書，一位澳洲作家布萊思‧寇特內(Bryce Courtenay)的文學作品，寫的是紀念因治療血友病輸血感染愛滋病的已逝愛兒戴門，關於他生平的點點滴滴，這本在十六年前出版的英文原著，是我三年前就想拜讀的名家大作，如今，在你過世的第31天，出版社的主動找上我，詢問我是否能為這本書寫個推薦序，當這份翻譯初稿遞到我手中時，彷彿能隱約感覺到，這是你在天上為我安排好的禮物。

  閱讀布萊思的文字，心中有著深深的悲傷，他純熟的筆下功力，精確地刻劃出痛苦的向度、思念的深度，以及面對親人驟逝後的煎熬與掙扎，是他心中的獨白碎語，如飛劍般，射中我心。

  你走的那一天，感覺一切都很不真實，直到現在我都還以為，你是在和我開玩笑，1月23日自由日的那一天，就像是愚人節，你就這樣走了，甚至，不說再見。 

  我甚至功利的以為，只要邀請耶穌進入心中，就算不受洗成為基督徒，就可以得到與你見面的門票，若干年後，再讓我們父女團圓。

  傳說中，清晨六點是幽冥與人間的分水嶺，六點了，天色未亮，思念是一條蜿蜒的長河，淙淙奔流，我和清晨的饑餓感同時清醒著，憶起廚房中少了你忙著烹煮早餐時的熟悉身影，於是摘下了眼鏡，揉揉被淚液浸溼的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氣，取代想你時不經意吁出的一聲長嘆。 

  明明知曉，愛已是永恆，但我仍痴昧地四處尋你，在風中、在雲端，在每個白髮老人的臉龐與背影之後。

  你是我的陽光、空氣、水，就算已化為塵土，依舊持續滋養，我將成為盛裝你慈愛的器皿，浸在深深的思念中，持續前行，寧鳴而生，直至燒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