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如斯

這天的安寧病房像一個鮮奶油蛋糕，乳白色的牆上掛滿粉彩花串及各色汽球，空氣裡飄散著糖霜的味道，一派無病無痛、無憂無慮的氣象。

小壽星才五歲，叫「君君」︵化名︶，她是我擔任安寧義工四年以來接觸過年紀最小的病人。她坐在床上，被一大堆禮物包圍。她拒絕許願，只說，生病以後，小禎不敢接近她，因為她的臉變得好可怕。從前她跟小禎的感情好到常常約好戴一樣的髮箍上幼稚園，她拿給我看，髮箍上還有一顆亮亮的笑臉小星星。君君對自己外貌的改變很沮喪！一年來她已經歷過太多治療的痛苦。

但君君的病情惡化得很快，在劇烈的疼痛下，她問媽媽，她是不是要死了？人死了真的能到天上嗎？爸媽卻只能以擁抱跟眼淚回答她。就在君君五歲生日的前兩天，爸媽決定不再積極治療，將君君送到安寧病房，讓她最後的路程走得寧靜舒適。

入住安寧後，君君的疼痛得到緩解，精神也好轉，我問她想聽故事嗎？她說，她聽過好多故事，她不要聽一樣的。我問她聽過︿飛天狗阿弟﹀嗎？她的眼睛一亮，對我搖搖頭。︿飛天狗阿弟﹀是我曾寫過的一篇童話故事，當我講到老狗阿弟的願望是當一個大英雄，所以牠去拯救遊樂場內的表演動物，但牠自己犧牲了。阿弟變成天使狗後，原本老邁、病痛的身體竟恢復了年輕時的強壯、健康，而且還守護著牠最愛的主人跟動物朋友們。

君君若有所思的低著頭，玩弄著手上的髮箍，緩緩地說，她希望能再見到小禎。對我說的故事，我想她是懂一些的。

為了實現君君跟小禎見面的願望，社工師及心理師都努力地奔走於病房跟小禎的家中，還在醫院附近的飯店訂了房間，讓她們見面。那天，君君打扮漂亮地坐在輪椅上，因為跟小禎約好要戴一樣的髮箍，所以把髮箍戴在粉色的小圓帽上，然後在醫護、父母、社工師、心理師的大陣仗陪伴下，前往飯店。

後來因為新冠疫情進入三級警戒，醫院義工全部停班。三個月後，當我再回到安寧病房服務時，只看到君君跟小禎的合照，兩個小女孩帶著一樣的髮箍，笑得燦爛！髮箍上的笑臉小星星異常閃耀。